长春殿前明时月（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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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醉医岐黄

且说一行人行至兰州府，朱浅儿受詹公子所托沿途保护，也就至此而止了。朱浅儿与詹公子等人作别，言说明日便要启程赶赴顺天府，寻找钟岐黄。詹公子知这“杜前辈”救徒弟心切，也不便多做挽留，但还是邀朱浅儿，明日一早在正街的眠月楼设宴，与她践行。朱浅儿见他几番诚心相邀，也不便推辞，便应了下来。

第二日，詹公子一行人包下了眠月楼二楼整层，告诉店老板今日别在二楼待客。还多给了店伙计十两纹银，吩咐把闲客拦住。而后大排筵宴，与朱浅儿师徒二人践行。朱浅儿与叶小雨是客人，没詹公子一行到的早，谁知才上得楼来，就听到楼下吵嚷不绝。一小会功夫，只听得小二大喊着：“客官！上去不得！里面人家包下了！”随即“咚咚咚——啪——哐啷”几声响，伴随着店小二几声“诶呦”，似乎是阻拦要上来的客人，反被推下去了。随即脚步声作响，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上来，却是个样貌邋遢的醉汉。

只见这醉汉走上楼来，也不往别的空桌上坐，径直朝詹公子一行而来。这一行人分两张桌：受伤的六人不饮酒，故与叶小雨同坐一桌；詹公子、杨先生带其余四个侍卫陪朱浅儿同坐一桌。这醉汉径直走过来，就坐在叶小雨对面，一双醉眼上翻，瞪着叶小雨，眨巴眨巴，一把拽出腰间的酒葫芦，倒了口酒在嘴里。

边上的护卫见他无礼，起身就想把他架走，只听得他嗓子“咕噜噜”一阵响，然后转脸“噗——”全喷在那护卫脸上。还没等护卫擦干脸上的酒，这醉汉断断续续地说：“我——看我的——病人，关——关你什么事！少——在边上聒噪，惹我——心烦！”朱浅儿、詹公子一听“看病人”，当下心中都是一动。

杨先生长了个心眼，起身走过去，问到：“这位老哥怎生称呼？可能看出这孩子的病症？”醉汉没好气地回答：“老小子你别拿话敲我。这小姑娘不是病，在她上楼之前我就看她面如金纸，眉间有黑气，肯定是中了损心伤肺之毒。但这黑气忽隐忽现，脚步平稳踏实，必定是毒性发作以后被人用药物强压住的。”这人讲起病症来，却是一点醉相不露。

朱浅儿把叶小雨带过来，这人右手伸出，抓住叶小雨的右手。叶小雨见到生人来抓自己，心中本就有点怕，在看这人一脸胡渣子，酒气扑鼻，忙要抽手，就听见师父在耳边说：“小雨别怕，这个伯伯是给你看病的。”方才放心。

这醉汉一搭叶小雨的脉，随即松开手，摇了摇头。朱浅儿开始见这醉汉一张口就把叶小雨的病情说的十分清楚，觉得很是高兴，心想可算有救了；这时看他摇头，心又往下一沉：“怎么？老先生也没办法么？”

这醉汉一听，一双怪眼斜视朱浅儿：“谁是老先生？我比这位先生怕还小个十岁！小姑娘别瞎说！”众人以为是醉话，也不在意，朱浅儿心里却想：“我这易容术一句没有出破绽，却让他看破了，果然有些斤两。”

只听那醉汉继续说：“办法还是有的，不过这诊金…”詹公子接口道：“诊金好说，只要我等出得起，绝不还价。”醉汉一翻白眼：“我不要钱，只要你们答应两件事。”詹公子忙道：“先生但讲无妨。”

醉汉手摸下巴，左右搓了搓，又细细看了看朱浅儿。罢了又拿起放在桌上酒葫芦抿了一口，放下道：“我来此地是为找一种虫子，名叫‘雪精魄’，这虫子只长在祁连山一带，居于雪线以下。每年冬月破壳而出，至次年正月长成，二月产卵，三月而亡，只因此虫一旦遇热，身上的外壳便会融化。但我既然要给这孩子诊病，便得花些时日，这第一件事，就是要你们替我找寻这雪精魄死后残留下的躯壳。”

詹公子言道：“既然有地方，那就好找，只是不知此物形状怎样？更麻烦的是此物外壳既然易化，我们找到后如何帮先生带回？”醉汉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图，边打开边说：“这个好办。雪精魄的成虫就如图中所画，其型如蚕，通身透明，内有白丝一样的线条，如冰中藏雪。至于拿什么装…用这个，装满一盒就成。”醉汉取出小盒一个，晶莹剔透，朱浅儿接过来，就觉得一股凉意从盒外渗到自己手里。

“至于第二件事…”醉汉看着朱浅儿：“等弄到了雪精魄，这位姑娘可得陪我回趟顺天府。有个病人需要这位姑娘帮忙。”朱浅儿一听，问道：“顺天府…您莫非就是钟岐黄钟老先生？”醉汉白了朱浅儿一眼：“我是钟岐黄，不是老先生！你再叫老先生我不治了！”朱浅儿莞尔一笑。

詹公子当即遣手下护卫四人，拿着盒子赴祁连山中寻找雪精魄，自己邀钟岐黄、朱浅儿，并带剩余众人离了酒楼。一路上，杨先生与那钟岐黄聊得倒是十分投契。杨先生不断请教药石之法，钟岐黄往往不必深思随口便答。行至一处所在，众人停了下来。朱浅儿抬头一看牌匾，上面大写三个字：“肃王府”。

朱浅儿正犯疑惑，只见府中出来四个人，为首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岁上下，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着红色四团龙盘领袖袍，腰系玉带，足蹬皂皮靴，想来是肃王朱楧。只见肃王迎将出来就要下拜，那詹公子连忙一把扶住，自己先拜倒：“瞻基见过十三爷爷！”朱楧连忙扶起他，说：“你是皇太孙，又是代天巡狩，我哪里受得起，快起来快起来。”

他们在这叙礼，朱浅儿却呆住了。才明白原来这詹公子原来就是朱棣的长孙朱瞻基！汉王朱高熙要杀他，想必就是为了这至尊之位了。岂料造化弄人，竟救了仇人之后。再看肃王身后站着一个白衣公子，就是救老汉那日上前解围的公子。

朱浅儿心中五味杂陈，却又不能表露，只得随众人一同进了肃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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