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哨

            春    哨

              王华

        一夜细雨霏,虹销推柴门,鸭知小清河,顽童戏哨吹。一地里,平添了茵茵绿色, 小草儿探头探脑钻出了地面,迎接如酥的春雨,合唱一首春之赞歌。

      沟沿肩上,芦苇发芽了,青青的,嫩相里有股子倔劲。老树也吐了绿,将冬天里那种苍凉抛在脑后,改换成色调明亮嫩嫩的绿色。谁都好像看得见,春天鼓着两腮,举着小手,涨红了脸儿,“嚯嚯”地响着哨儿,来了。

      农田里活跃起来了。翻地的人,一字排开,锄锨儿举过头,将一大块泥土翻过来,“蓬蓬蓬”地拍打着,就像演着擂鼓阵。这泥土黢黑黢黑的,气息里包含着无限的生机与活力。连那些不情愿亮相的蚯蚓,也一曲一伸地亮着粗粗壮壮的身躯,还闪着一丝丝亮光,给大地点缀了勃勃生机。种田人也会绣花似的,把春天里的土地拾弄得细细腻腻、平平整整,垄儿、埭儿,坎儿,线条一般直,还豁豁爽爽,边边沿沿都起了棱角。有了这些侍弄,嫩绿、草绿、墨绿、黄绿、金黄一片那都是可以期待的颜色的变换。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就是为什么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把笑容挂在脸上,顽皮的少年要用苇叶创造出他们喜爱的声息了吧?

      送肥的担子,远远地走过来了,扁担头上挑的粪桶或者柳筐,一耸一耸,像押着母语里跳跃的韵脚。负担者的步子,沉重中有着轻松,心里在默默赶紧。号子一地里嘣,响彻了半边天。身强力壮的提着浇肥的桶,一溜小跑,桶嘴里“哗哗”地泼出肥水。草木烧成灰下到田里,妇女们腰间挎一只簸箕儿,躬着身一边朝前走,一边左右抛撤,头巾跟着衣角一起飘,像舞蹈一般。几个会做精细活儿的老乡亲,播着种子,籽儿从粗糙的手指缝隙间漏下,匀匀地散布到田里去了。好像想得见,秧儿苗儿悄悄地出了,还悄悄地壮。不大一会儿,乡亲们脱下外衣,田垄间摞起了一堆堆的花花绿绿。阳光下春风里,这一身轻了,手脚也更加放得开了。年轻女子,捋起袖管,那个冬里焐得藕一样雪白的手臂,又要灼灼地遭晒了。趁午间歇工,喜欢酒的爷们,匆匆地赶回家,向门角落的酒坛里舀一勺子高梁酒,“咕咕”地呷。重又上工,他们一路上就堆着一脸儿笑,透着两腮儿红,逸着满嘴儿酒香。歇脚时,仰在地里睡觉的人,凉帽遮着脸,还比着呼噜响。 这家养的鸡呵、鸭呵,圈不住,都逃到外面去了。母鸡尖锐的爪儿,不住地往身后扒泥土,直拨得泥土飞扬,像执意掏下种的籽儿吃。雄鸡踱着方步又突然立定,抬头引颈,雄赳赳的“喔喔喔”声,报道日影飘移。鸭子摇摆着、拖沓着,下饺子似地滑进河里,趟至水中央,忽地屁股儿朝天,倒竖在水中,脚蹼连连叉着水面,嘴巴伸向河底寻觅喜欢的小鱼或草虾。可爱的布谷鸟,不管别人家早已忙里忙外,只晓得絮絮叨叨催—布谷声声,也似“嚯”春哨吹。

        放学的顽童们,随手把书包往院里一撇,吹了集结号似的跑向村后的那片苇地,一根根初生的芦苇嫩芽,不甘寂寞地刺破了水面指向天空,在春雨中亭亭玉立,在春风中倩影婆娑,在春阳下青翠如竹,绿得原始,绿的自在,原汁原味地荡漾着它的浩瀚蓬勃。与芦苇相伴而生的还有芦荻,每当发现一根芦荻的嫩芽,便会如获至宝,轻轻地拔出嫩芽,小心翼翼的剥开外皮,便会露出白嫩柔弱的荻芽,慢慢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软软绵绵的还带着丝丝甜意。苇叶才是孩子们最爱的“玩具”,他们用苇叶裹哨子、做小船。挑选宽大细嫩的叶子,把根部剪平,卷成一个小圈套在左手的食指上,绕两圈瞅瞅松紧,然后抽出手指,一端捏成扁扁的鸭嘴型,另一端则卷成阔阔的喇叭状。哨子可大可小,小的没于唇齿之间,大的则长如牛角。把捏扁的一段含在嘴里,运作气势,吐气如笛,随着一丝青涩的味道流转舌尖,悠扬的哨音便可响起。苇哨儿因长短粗细不同,声音的效果也迥然有异,粗的像小号一样高昂有力,细的像笛子一样悠扬轻松,短的像百灵一样清脆嘹亮,长的像螺号一样洪亮而低沉。 悠扬的哨音舒缓地滚动在田野里、屋檐下,整个村子和每一条乡间小路。

        春天的苇哨儿别有一番滋味,让你久久不能忘怀,它穿透了清明的细雨,走进了田间地头,走进了孩子们多彩的梦境。聆听这哨儿音,麦苗脱掉那条脏兮兮的围裙,着一身可人的葱绿,轻舒翠袖,柔姿漫舞。聆听这哨儿音,纯朴善良的乡亲们,自田埂里出神的眺望,从额角掉下的汗水,跌落在肥沃的泥土上,堆砌着勤劳致富的愿望。聆听之哨儿音,姑娘们早早换上了裙装,街上获存的寒气档不住时尚的春潮。小清河涌出圣洁的初潮,翩翩起舞的风筝带着孩子的畅想飞向篮天,苇哨儿音就像绿色的鸽子,飞出去,一片田野就绿了,整个村庄也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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