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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15日 Lee公子 摘录于《西藏生死书》 索甲仁波切 著


在真正证悟心性之前,没有人能够毫不恐而完全心安地死去。因为只有经过多年不断修行而加深的证悟,才能够在死亡的消解与混乱中保持心的稳定。就我所知,在所有帮助人证悟心性的方法中,大圆满法是最清晰、最有效、最适合现代环境的法门。在佛教的各种教法中,大圆满法是最古老、最直接的智慧之流,也是中阴教法的来源。

大圆满法的来源,可以追溯到本初佛普贤王如来,由传承不断的历代大师传到今天。成千上万在印度半岛、喜马拉雅山和西藏高原的修行人,通过这个法门得到证悟和觉悟。有一个美妙的预言说:“在这个黑暗的年代里,普贤王如来的心将像火焰般灿烂”我的生命、我的教法还有这本书,都是为了点燃世间众生心中的这把火。

在这个使命中,永远给我支持、启发和指的就是莲花生大士。他是大圆满法的主要精神、最伟大的发扬者和化身,他具有殊胜的功德,如宽宏大量、神通力、预言式的见地、觉醒的能量、无限的慈悲。大圆满法并未在西藏广泛传授,有一段时间,许多最伟大的上师不在现世传授这个法门。为什么现在我要教它呢?我的几位上师曾经告诉我,目前是大圆满法流传的时刻,是预言中暗示的时刻。我也觉得,如果不把如此殊胜的智慧法门与大家分享,那就不是慈悲。人类已经进入日益浮华虚伪的年代、极端混乱的年代,需极端有力而清晰的法门我也发现,现代人需要的教法,必须避免教条、基本教义论,排他性复杂的形而上学、属于外国文化的东西;他们需要当下就能了解、简单而深入的法门,他们需要不必在寺院道场就能修持的法门,他们需要能够融入日常生活和随时都可以修持的法门。

既然如此,大圆满法又是什么呢?大圆满法不只是一种教法,它不是另一种哲学,不是另一种复杂的系统,不是另一套诱人的技巧。大圆满是一种状态,那个本初的状态,全然觉醒的状态,一切诸佛和一切修行法门的心要,个人精神进化的极致。藏文的“大圆满”在英文中往往翻译为“Great Perfection”,我并不赞成这种译法,因为“Great Perfection”有种必须历经漫长而艰苦的旅程才能圆满的感觉,这实在与“大圆满”的真义相差太远了。“大圆满”的真义,莫过于它已是我们的本性自我圆满的状态,根本不需要去圆满它,因为一开始它就是圆满的仿若天空。

一切佛教法门都可以用“因、道、果”来说明。大圆满法的“因是基本、本初的状态,是我们的绝对性,它本来就是圆满的、永远现前的巴楚仁波切说:“它既不是要从外面寻求,也不是从前没有而现在要从你的内心生出来的。”因此,从“因”(绝对性)的观点来看,我们的本性与诸佛相同:上师们说,毫无疑问,在这个层次上,无法可说,无行可修。

不过,我们必须明白,诸佛走的是一条路,我们走的是另一条路诸佛认证他们的本性而证悟,我们不认得那个本性而迷惑。在教法中,这种情况称为“一因二道”。我们之所以于相对世界,就是因为我们的本性被遮蔽,我们需要遵循教法和修行,才能回到真理:这就是大圆满法的“道”。最后,体悟我们的本性就是证得完全解脱和成佛。这就是大圆满法的“果”,如果修行人能够用心去修,实际上是有可能一世证果的。

大圆满传承的上师们深刻觉察到,把绝对和相对混淆是非常危险的。不了解这种关系的人会忽视,甚至蔑视修行和因果业报的相对层面。不过,真正掌握大圆满法意义的人,却会更加尊敬因果律,也会更重视净化和修行的需要。这是因为他们了解被遮蔽的内在是多么广大,因此会更热切、更精进,永远以新鲜自然的纪律努力扫除他们和真性间的障碍大圆满法就像一面镜子,它能够以如此活泼自在的清净和如此纤尘不染的清明来反映我们本性的“因”,令我们在本质上受到安全保障不被任何概念化伪装的认知禁锢,不管其多细微、多具说服力或多诱人。

那么,大圆满法对我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呢?一切教法都是导向证悟的,但大圆满的殊胜是,即使在相对的层面,它的语言也不会以概念去污染绝对的层面;它让绝对的层面保留原本纯真、有力、庄严的素朴,却仍然能够以如此生动、令人振奋的语气,把绝对的层面介绍给任何一个开放的心灵,因此即使在证悟之前,我们也有机会瞥见觉悟境界的光辉。

大圆满道的实际训练,可以依据传统而最简单的方式,用见、定行来描述。“见”就是直接看到绝对的境界——我们存在的“因”;“定”就是稳定那个“见”,使它变成连续经验的方法;“行”就是把“见”融入我们的整个实相和生命之中。

见”又是什么呢?它无非是看见事物如本来面目的实际状态:它就是了解真实的心性即万事万物的真实本性,它就是领悟心的真性即绝对真理。敦珠仁波切说:“见就是对原原本本的觉醒的认识,它包含一切事物:感官的认知(能)和现象的存在(所)、轮回和涅槃。这种觉察有两个层面:绝对层面的空和相对层面的表象或感受。”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在广大无边的心性中,所有一切境相和所有不同现实中可能出现的现象,不论是轮回的或涅槃的,永远都是圆满具足的,无一例外。不过,即使一切事物的本质都是空的,都是“自始就是纯净的”,它仍然富有高贵的品质,涵藏各种可能性;换言之,它无边无尽不断在创新而当下依旧圆满。

你也许会问:“如果体悟‘见’就是体悟心性,心性又像什么?”想象心性的本质就像空无一物、广大无边、自始清净的天空。想象心性的本性如太阳的光明清澈、无所不在、自然显现。想象心性的能量,即慈悲的显现,如阳光大公无私地普照万物,遍满四面八方,无可抵挡,无所不在。

你也可以把心性想象成镜子,具有五种不同的力量或“智慧”:它的开放性和广阔性是“虚空藏智”,慈悲的起源:它巨细靡遗反映一切的能力是“大圆镜智”;它对任何印象均无偏见是“平等性智”,它有能力清晰明确地辨别各种现象是“妙观察智”;它有潜能让一切事物成就圆满、随意呈现是“成所作智

在大圆满法里,“见”由上师直接介绍给学生。这种直接教授是大圆满法的特色所在。

上师象征诸佛智慧心的完全证悟,通过的加持,可以把他的直接经验,在教授“见”时传达给学生。为了能够接受“见”的传授,学生必须借由发愿和净业,达到心灵开放和虔敬心具足的地步,以接受大圆满法的真义。

诸佛的智慧心要如何介绍呢?想象心性就是你自己的脸,一直都在你身上,但你自己不能看到它。现在请想象你从来没有看过镜子。上师的教授,就好像突然拿起一面镜子,让你首次看到你自己的脸在镜子中反映出来。就好像你的脸一样,本觉这个纯粹的觉察,既不是你过去没有而现在上师才给你的“新”东西,也不是你可以在身外发现的,它一直都是你的,也一直都在你身上,但在那一个惊人的时刻之前,你从来不曾正视过它。

巴楚仁波切解释说:“根据大圆满法传承的伟大上师说:心性、本觉的面貌只有在概念心融化的时候,才能传达介绍。”在介绍的时刻,上师把概念彻底切除,完全显示出赤裸的本觉,清楚地呈现出它的本性。在那个震撼有力的时刻,师徒的心意融合在一起,学生确切地经验到或瞥见本觉。就在那一个当下,上师介绍了心性,学生也认证了本觉。当上师把他本觉的智慧的加持导向学生本觉的心时,上师就把心性的本来面目直接显示给学生。

不过,为了让上师的传授充分有效,必须创造适合的条件或环境历史上仅有几位特殊的人,由于他们的清业,能够在瞬间认识心性而证悟。因此,在传法之前,通常要做以下的前行功夫。这些前行可以净化和剥除你的凡夫心,把你带到足以认证本觉的境界。

第一,禅定是对治散乱心的无上解药,可以把心带回家,让它安住在自然状态中。

第二,深度的净化修习,并通过功德和智慧的累积而加强善业,可以逐渐去除遮蔽心性的情绪和知识的面纱。诚如我的上师蒋扬钦哲仁波切所写:“如果遮蔽净除,心性的智慧将自然放射出来。”这些净化的修习,是非常善巧地用来产生全面性的内心转。它们包含整个人身、口、意的修行,开始时要深思:

人身难得。
无常死亡无时不在。
凡所造作必有因果。
生死轮回苦海无边。

这些反省会引发强烈的“出离心”和脱离轮回走向解脱的迫切渴望,为进一步的修行奠基:

皈依佛,皈依教法的真理,皈依修行者的典范,因而唤醒对于我们自身佛性的信心和信赖。

生起慈悲心(菩提心—悟心的心),训练心对治自我、他人和生命的难题。

通过观想和净化与疗愈的持咒修行,来清除蔽障和“染污”培养大布施心和创造吉祥因缘,来累积功德和智慧。

所有这些修习最后引导至上师相应法,这一切法门中最重要、最感人、最有力者,是开启心灵来证悟大圆满心性不可或缺的。

第三,一种特别禅定观照心性和现象的修行,可以终止心对于思考和研究的无尽渴求,让心不再依赖无尽的思维、分析和攀缘,唤醒对于空性的现证。

我无法强调这些前行到底有多重要。它们必须有系统地逐一修习,才能够启发学生唤醒心性,当上师觉得因缘成熟,要把心性的本来面目显示给学生时,学生才足以接受。

纽舒龙德是近代最伟大的大圆满传承上师之一,曾经亲近他的老师巴楚仁波切长达十八年。那段时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纽舒龙德在研究和修行上极为努力,业障净除,功德累积,功夫成就。他已经准备认证心性,却还没有得到最后的法。在一个特别的晚上,巴楚仁波切终于传法给他。当时他们住在高山的闭关房。夜色很美,深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繁星点点交相辉映,万籁俱寂,偶尔从山脚下的佛寺传来狗吠声划破天际。

巴楚仁波切仰卧在地,正在修一种特殊的大圆满法。他叫来纽舒龙德,说:“你说你不懂心要?

纽舒龙德从声音中猜测这是一个特别的时,满怀期望地点点头。实际上没有什么,”巴楚仁波切淡淡地说,又加了一句,“我的孩子像你老父一般,过来躺在这里。”纽舒龙德挨着他躺下来

巴楚仁波切问他:“你看到天上的星星吗?”

“看到。”

“你听到卓千寺的狗叫声吗?”

”听到“

“你听到我正在对你讲什么吗?”

“听到。”

“好极了,大圆满就是这样,如此而已。”

纽舒龙德告诉我们当时发生的事:“就在那一刹那,我心里笃定地开悟了。我已经从‘它是’和‘它不是’的枷锁解脱出来。我体悟到本初的智慧,空性和本有觉察的纯然合一。我因他的加持而获此体悟正如伟大的印度上师撒惹哈所说:

上师的话已经进入他的心里,

他看到真理,如观掌中宝。

在那个当下,一切都明了了,纽舒龙德多年来的学习、净化和修行终于瓜熟蒂落。他证得了心性。巴楚仁波切说的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神秘或不可思议之处,事实上,这些话再平不过了。但话语之外,传达了别的东西。他透露的正是万事万物的本性,也是大圆满法的真义。当下他就通过自己证悟的力量和加持,把纽舒龙德直接带进那个境界中但上师们相当不同,他们可以使用各种不同的善巧方便来启发那种意识的转换。巴楚仁波切本人的悟道因缘则迥然不同,他是由一位非常古怪的上师杜钦哲引见心性的。这是我听来的故事。

巴楚仁波切一直在修高阶的相应法和观想,碰到瓶颈,所有本尊的坛城都无法清晰地在他心中显现。有一天他遇到杜钦哲,杜钦哲正在户外生火煮茶。在西藏,当你遇到一位自己非常恭敬的上师时,按传统要顶礼表示尊敬。巴楚仁波切自很远处就开始顶礼时,杜钦哲发现了,威胁地咆哮:“嘿,你这只老狗!如果你有胆量,就过来!”杜钦哲是一位非常令人佩服的上师。他就像一位日本武士,留长发,衣着随便,很喜欢骑漂亮的马。当巴楚仁波切继续礼拜,并开始接近他时,一直在咒骂的杜钦哲开始用力扔小石头,渐渐地又起较大的石头。巴楚仁波切终于拜到跟前,杜钦哲却开始揍他,把他击昏过去了。

当巴楚仁波切醒过来时,他的意识状况全然不同。他一直很费劲去观想的坛城,当下在他面前显现。杜钦哲的每一句咒骂和每一次攻击,都在摧毁巴楚仁波切概念心的痕迹,每一石头都在打开他全身的气轮和气脉。不可思议地,事后,坛城的清晰景象持续两个星期没有离开他。

我现在要尝试说明“见”到底像什么,以及本觉直接显现时的感觉纵使一切语言文字和概念名词都无法真正描述它。

敦珠仁波切说:“当时就像脱掉你的头盖一般。多么无边无际、轻松自在啊!这是至高无上的见:见到从前所未见。”当你“见到从前所未见”时,一切都开放、舒展,变得清爽、清晰、充满活力、神奇、生气蓬勃的鲜明。这就好像你心中的屋顶揭掉了,或一群鸟突然从黑暗的巢中飞走。一切限制都融化和消失,就好像藏族人所说的,封盖被打开了。

想象你住在世界第一高峰顶上的屋子里,突然间,挡住你视线的整栋房子倒塌了,你可以看到里里外外的一切。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看到,当时所发生的,不能用任何平常的经验来比喻,它是全然、完整前所未有,完美无缺的看见。

敦珠仁波切说:“你最可怕的敌人,也就让你自无始以来生生世世轮回不已的敌人,就是执著和被执著的对象。”当上师介绍心性,你也认证心性时,“这两者都被烧掉了,就好像羽毛在火焰中化为灰烬,了无痕迹”。执著和被执著,被执著的对象和执著的人,都从它们的基础中完全解脱出来。愚痴和痛苦的根整个被切断。一切事物像镜中的影子,透明、闪烁、虚幻,如梦般呈现。

当你因“见”的启发,自然达到这个禅定境界时,你就可以长时间维持在那儿,不会分心,也不必太费力。然后,没有所谓“禅定”来保护或维系,因为你已在本觉的自然之流中。当时,你就可以体悟到它过去和现在亦如是。当本觉的智慧照射,任何疑惑的阴影都不能够存在,一种深刻完整的了解就能自然不费力地直接生起。

你将发现,一切我曾经使用的描述和譬喻,会融合成一种全知的真理体验。虔敬心与慈悲心在这个状态中,一切智慧、喜悦、清明和无思无虑全都融合和联结于一味中。这个时刻是觉醒的时刻。深刻的幽默感从心中涌起,你会哑然失笑,过去有关心性的概念和想法错得多么离谱啊!

从这个经验中将产生越来越不可动摇的肯定和信心,知道“这就是它”,再也没有什么好寻找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企求的。这种对于“见”的确定,必须通过反复瞥见心性来加深,并通过持续的禅定修行来稳定。

禅定

大圆满法的禅定又是什么呢?它只是在“见”被传授之后,专一地安住在“见”中。敦珠仁波切描述它:“禅定就是专注在本觉的状态中,解脱一切思维概念,另一方面却维持完全放松,毫不散乱或攀缘。因为禅定不是努力奋斗,而是自然地融入本觉’。”

大圆满法的禅定修习,其要点是强化和稳我们的本觉,让它成长到完全成熟的地步。凡夫习性的心与它的投射是相当有力的。当我们不专注或散乱的时候,它就会回来,很轻易地继续控制我们。诚如敦珠仁波切经常说的:“目前我们的本觉就像婴儿,搁浅在强大的、念头不断的战场里。”我喜欢说,开始时我们必须在安全的禅定环境充当“本觉”的保姆。

如果禅定只是在传授本觉之后,继续让它流动,我们又如何知道什么时候是本觉,什么时候不是呢?我问过顶果钦哲仁波切这个问题,他简洁地回答:“如果你是在一个不变的状态中,那就是本觉。”如果我们不用任何方式去造作或操纵,我们的心只是安住在纯净、本有觉察的不变状态中,那就是本觉。如果我们有任何作、操纵或执著,那就不是。本觉是不再有任何怀疑的状态,没有一颗心可以去怀疑。你可以直接看到。如果你是在这种状态中,一种完整、自然的肯定和信心就会跟随本觉涌起,那就是你判断它是不是本觉的方法。

大圆满传统是非常准确的,因为你走得越深,生起的妄念就越细微绝对实相的知识就处于成败的关口。即使在传授心性之后,上师们还是会仔细澄清哪些状态不是大圆满的禅定态,千万不可以搞混。下面这些情况都不是真正大圆满的禅定状态,修行人必须小心翼翼,避免迷惑在其中:第一种如同你漂流到心的无人岛上,那儿没有思想或记忆。它是一种黑暗、沉闷、漠不关心的状态,在那儿你被丢进凡夫心的基础地。第二种状态有些寂静,稍带清明,但这种寂静属于停滞的状态,仍然被埋在凡夫心中。第三种状态可以令你经验到思想不存在,但却迷失于飘飘然的真空中。第四种状态是你的心四处漫游,渴望思想和投射。大圆满禅修的要点,可以归纳如下:

  • 过去的念头已灭,未来的念头尚未生起时,这间隔中不就有当下的意识:一种清新的、原始的、即使是毫发般概念也改变不了的清楚而纯真的觉察?是的,这就是本觉。

  • 它并非永远停留在那个状态,因为又有另一个念头突然生起,不是吗?这是本觉的光芒。

  • 如果在这个念头生起的当下,你没有认出它的真面目,它就会像从前一样,转变成另一个平凡念头。这称为“妄念之链”,正是轮回的因。

  • 如果你能在念头生起时立刻认出它的真性不理会它,不跟随它,那么不管生起什么念头,都将全部自然融入广大的本觉中,获得解脱。

很明显,对于上述四个深刻而简单的要点,如果想了解和体悟它们的丰富和壮丽,需要一辈子的修行功夫。这里我只想让你一尝大圆满禅定的开阔性。

也许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圆满禅定成为持续流动的本觉,如同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河川,日夜不停地流动。当然,这是理想的状态,因为一旦“见”已经被传授和认证之后,要想专注地安住在“见”之中,就得有多年不断的修行。

大圆满禅定可以强有力地对治念头的生起,并且对于它们有独特的看法。一切念头的生起,都要观照它们的真性与本觉并无分别,也不互相敌对。念头不过是心性的“自我光辉”本觉能量的显现,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假设你发现自己处于深刻的寂静状态,可是常常为时不久,一个念头或一个动作就会生起,就好像海洋中的波浪般。不要拒绝那个动作或特别拥抱寂静,而要保持纯净现前的流动禅定的遍布、祥和状态就是本觉本身,一切念头的生起无非是本觉的光芒。这是大圆满法的心要和基础。有一个方法可以想象这种情况,好比你正骑着太阳光回太阳去:你立刻追踪念头回到它们的根源一本觉。当你安住在“见”中如如不动时,你就不会再被任何生起的念头欺骗,不会分心,因此也不会沦为妄念的牺牲品。

当然,海洋中有小波,也有大浪,强烈的情绪如嗔怒、贪欲和嫉妒,也会来到。真正的修行人不会把它们看做干扰或障碍,反而认为是大好机会。如果你以执著和厌恶的习气来对这些情绪作出反应,不但表示你分心了,而且没有认证本觉,已经丧失了本觉的基础地。以这种方式来对情绪作出反应,只会加强情绪,同时把我们紧紧地绑在妄念的锁链上大圆满法的大秘方就是当妄念生起时,立刻看穿它们的本来面目:本觉本身的能量鲜活有力地显现。当你逐渐学习这么做时,即使最激荡的情绪也无法掌握你,也会消融,就像狂浪涌起、怒吼,而后沉回海洋的风平浪静中。

修行人发现—这是一种革命性的智慧,它的精细和力量难以言喻——狂烈的情绪不仅不能撼动你,不能把你拖回神经质的旋涡里,反而可以利用它们来加深、鼓舞、激励和加强本觉。狂暴的能量,变成本觉觉醒能量的食物。情绪越强烈炽热,本觉就越强化。我觉得大圆满这种独特的方法具有非凡的力量,即使是积习最深,最根深蒂固的情绪和心理问题,都可以解除。

现在让我尽可能简单地向你介绍这个过程要如何运作。将来当我们谈到死亡时刻发生的事情时,这里的说明将很有价值。

在大圆满法中,一切事物基本的、本具的性质称为“地明光”或“母明光”。它遍布我们全部的经验,因此也是在我们心中生起的念头和情绪的本性,虽然我们不认识它。当上师指导我们认识真正的心性,也就是本觉的状态时,就好像给了我们一把万能钥匙。这把钥匙将为我们打开通往全体智慧之门,我们称它为“道明光”或“子明光”。当然,地明光和道明光基本上是相同的,但为了说明和修习起见,只有作如此的分类。一旦经过上师的传授而握有道明光的钥匙时,我们就可以随意用它开启通往实相自性之门。在大圆满法中,开启此门称为“地明光和道明光的会合”或“母明光和子明光的会合”另外有一种说法,当念头或情绪产生时,道明光(本觉)立刻认出它是谁,认出它的自性(地明光)在那个认证的当下,两种光结合在一起,念头和情绪即获解脱。

我们活着时,很重要的是圆满修行地明光和道明光的结合,以及让生起的念头和情绪自我解脱,因为每个人在死亡的刹那,地明光会大放光明,只有学会如何认证它,才有完全解脱的机会。

现在大家也许清楚了,地明光和道明光的结合,以及念头和情绪的自我解脱,就是最深层次的禅定。事实上,像“禅定”之类的名词,并不真正适合大圆满法,因为究竟来说,它隐含禅定“依附”某个对象,而大圆满法永远只是本觉而已。所以,除了安住于本觉的纯粹当下,没有禅定不禅定的问题。

唯一可以描述这种情况的字眼是“非禅定。上师们说,在这种状态中,即使你寻找妄念,也不见其踪影。即使你要在满是黄金和珠宝的岛上寻找普通的小石头,也将没有机会找到当“见”持续呈现,本觉之流不断,地明光和道明光持续而自发结合时,一切妄念都被连根解脱,你整个觉受的生起都是连续不断的本觉。

上师们强调,为了在禅定中稳固“见”,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选择一个有利的环境来闭关修习禅定。在纷乱和忙碌的世界中,不管你多么用功修定,真正的经验还是无法在你心中诞生。第二,虽然在大圆满法中,禅定和日常生活之间并无不同,但除非你通过适当禅修期专修禅定而发现真正的稳定,否则你还是无法把禅定的智慧与日常生活的经验相结合。第三,即使你在修禅定时,也许可以借着“见”的信心,保持本觉的继续流动,但如果你无法结合修行和日常生活,在任何时刻和情境中继续那种流动,当逆境产生时,它还是无法成为解药,你还是会被念头和情绪误导,坠入迷惑之中。

当修行人能够保持本觉的不断流动时,本觉就开始渗透他的日常生活和行动,产生一种深度的稳定和信心。敦珠仁波切说:

行就是能真正观察你自己的善恶念头,每当有念头产生时,就深入检查它们的真性,既不追忆过去,也不幻想未来,既不允许攀缘快乐的经验,也不被悲伤的情境征服。这么做的时候,你试着到达和维持在完全平等的境界中,一切好坏苦乐都消失了。

微细却完整地体悟“见”,你可以转化对一切事物的看法。我愈来愈体悟到念头和概念都是障碍,使我们无法简单地处在绝对状态之中。现在我清楚为什么上师经常这么说:“想办法不要制造太多的希望和恐惧。”因为它们只会制造一堆内心牢骚。当“见”呈现时,念头的真面目就被看穿:短暂而透明,但只是相对的。直接看穿每一件事物,就好像你有X光眼一般。你既不执著念头和情绪,也不拒绝它们,只是在本觉的宽广怀抱里欢迎所有的它们。从前你看得太认真,而今这一切,包括雄心壮志、计划、期望、怀疑和激情,都不再切身急迫,因为“见”已经帮助你看见它们是徒劳无功和毫无意义的,并且在你心中产生真正出离的精神。

安住在本觉的清明和信心中,可以让你的一切念头和情绪自然轻松地在它的广阔无际中解脱,就像在水里写字或空中画图。若你确实修得圆满,业根本没机会累积。在这种无目的、无忧虑的舍弃状态中,即敦珠仁波切所谓“无住、赤裸的自在”状态中,果业报律再也不能束缚你不管你怎么做,千万不要以为这是简单的事。要想不散乱地安住在心性中,即使是片刻的时间,也都是极端困难的,更不要谈一个念头或情绪生起时就自我解脱。我们常常误以为只要在知识上了解,就是实际证悟。这是一种很大的妄想。证悟需要多年的闻思修和持续用功才能成熟。毋庸赘言,修习大圆满法更需要具格上师的指导和教授,不然,将会有很大的危险,在大圆满法的传统里称为“在见中迷失行”。像大圆满这么高深而强有力的教法,伴随着极大的风险。如果实际上你根本没有能耐解脱念头和情绪,却欺骗自己,以为自己已经如同一位真正的大圆满瑜伽行者般自由自在,那么,你就只在累积巨大的恶业而已。我们的态度必须像莲花生大士所说。

虽然我的“见”可以像天空那么广阔,
但我的“行”和我对因果的尊敬却必须像面粉粒那么细密.

大圆满传统的上师们一再强调,如果没有通长年修习而透彻、深刻地熟习“自我解脱的精要和方法”,那么禅定“只是增加迷惑之道”而已这句话也许听来刺耳,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只有不断自我解脱所有的念头,才能真正终止迷惑的统御,真正保护不再掉入痛苦和神经症之中。如果没有自我解脱的方法,当不幸和逆境产生时,你就没有能力抵挡;即使你修禅定,也会发现贪、嗔等情绪还是像从前那么狂乱。其他没有这种自我解脱方法的禅定方式,则有变成“四禅八定”的危险,太容易迷失在广阔的专注、精神恍惚或某种空虚之中,这些都无法攻击和解开迷惑的根处。

伟大的大圆满传承上师无垢友,精确地提到在这种解脱中,自然程度增强的情形:当你首次掌握这种法门,一有念头和情绪生起,同时会有解脱产生,就像在人群中认出老朋友。改进和加深修习时,也是一有念头和情绪生起,就会有解脱产生,但却像一条蛇伸展自己蜷曲的身体在最后的熟练阶段,解脱就像小偷进入空;不管什么念头或情绪生起,既不伤害一位真正的大圆满瑜伽行者,也没有帮助。

即使是在最伟大的瑜伽行者身上,忧愁和喜悦、希望和恐惧仍然会像从前一般生起。普通人和瑜伽行者的差别在于如何看待情绪和反应普通人会本能地接受或拒绝,因而产生执或厌恶,结果就累积了恶业反之,瑜伽行者不管生起什么念头或情绪,都会理解其自然、原始的状态,不会让执著进入认知中。

顶果钦哲仁波切描述一位瑜伽行者走过花园的情形。他完全清楚花的光艳和美丽,欣赏花的颜色、形状和香气,但在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执著或“后念”。诚如敦珠仁波切所说:

不管有什么认知产生,你都必须像小走进庄严的寺院。他看着,但攀缘却一点也没进入他的认知中。因此,让每一件事物都永远那么新鲜、自然、生动和纯真。当每一件事物都保持原状,它的形状就不会改变,它的颜色就不会褪去,它的光辉就不会消失。不管出现什么,都不会被任何攀缘污染,因此一切你所认知的情绪或念头都是本觉的原始智慧,也就是明光和空性的不可分离性。

从直接体悟本觉的“见”产生的信心、满足、空灵、力量、甚深的幽默和笃定,是人生最大的宝藏、最高的快乐,一日一证得,一切都不能破坏它,即使死也不能影响。顶果钦哲仁波切说:

一旦你有了“见”,虽然轮回的迷惑认知可能在你心中生起但你将像天空一般。当彩虹在它面前出时,它不受到特别的谄媚当云出现时,它也不会特别失望,有一种深度的知足感。当你看到轮回和涅槃的外表时,你会发自内心咯咯而笑。“见”将永远让你保持喜悦,心中一直都有微笑沸腾着。

诚如敦珠仁波切所说:“净化大妄念,即净化心中的黑暗之后,毫无遮蔽的太阳光芒将持续生起。”

如果读者把本书有关大圆满法和临终教法的指示谨记在心,我希望你受到启发而去寻找和亲近一位具格上师,并向上师许下承诺,要接受完整的训练。大圆满法的核心是两种修习:力断顿超,如果想深入了解中阴时发生的事情,这两个法门是不可或缺的。这里我只能做最简短的介绍,至于完整的说明,必须在弟子已经全心全意发愿修法,并达到相当的修行功夫时,上师才会传授给他。我在本章说明的,就是力断的核心。

力断的意思是强力彻底而直接地切入迷惑。简单地说,迷惑是被本觉的“见”那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切入就像刀切开牛油或空手道高手臂开一摞砖块。整个厚重的迷惑大建筑就此倒塌,好像你炸开它的拱顶石般。迷惑被切开了,心性的本初清净和自然素朴就赤裸地呈现出来。在上师认为你对于力断的修习有了彻底基础之后,他才会把顿超的高级法门介绍给你。顿超的修行者,直接一切现象本具或“自发呈现”的明光上用功,使用特殊而非常有力的修习让它在自己身上显现。顿超具有当下立即证悟的特性。譬如登山,一般的方法是走很长的山路才爬到高峰,顿超则是一跃而至。顿超可以让一个人在一世中,在自己身上证悟到觉悟的不同层面。因此,它被视为大圆满传统中非凡独特的法门。“力断”是大圆满的智慧,“顿超”则是它的善巧法门。它需要大量的训练,通常都是在闭关的环境里修习。

然而我们仍要强调,大圆满法之道只能在具格上师的直接指导下才能修。必须谨记大圆满法的修习,如力断和顿超,只有经由经验老到的上师指导,并接受证悟者的启发和加持,才可能成功。

虹光身

通过这些高深的大圆满法门,修行成就者可以将他们的生命带向殊胜而光辉的结束。当他们临终时,可以让身体回缩为组成身体的元素光质,他们的色身会融化在光中,然后完全消失这种过程称为“虹身”或“光身”,因为在身体融化时,会有光和彩虹出现。古代的《大圆满密续》和大师著作对于这个惊人的、不可思议的现象,有不同的分类,因为有一段时期——虽然不是常态—经常有这种现象出现。

知道自己即将证得虹光身的人,通常会要求在房间或帐篷里独处七天。第八天,整个身体消失了,只留下毛发和指甲。

我们也许很难相信这种事,但大圆满传承的史却充满证得虹光身的例子。诚如敦珠仁波切经常指出的,这不是古老的历史。我将提到一个最近的,而且与我个人有关的例子。一九五二年,在西藏东部,有个著名的虹光身例子,许多人都亲眼看到。他就是索南南甲,我老师的父亲,也是我在本书前面提及的喇嘛左顿的兄弟。

他是个非常单纯而谦虚的人,以在石头上刻咒文和经文维生。有人说他年轻时曾当过猎人,跟随一位伟大的上师接受教法。没有人知道他是修行人,他确实可以称为“密行者”。在他临终前不久,人们常看他坐在山顶,仰望虚空。他不唱传统歌谣,自己填词谱曲。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然后他似乎生病了,但奇怪地,他却变得越来越快乐。当病情恶化,家人请来上师和医生,他的儿子告诉他应该记住他听过的教法,他微笑说:“我全都忘光了,不管怎样,没有什么好记的。一切都是幻影,但我相信一切都会很好。”

在七十九岁临终时,他说:“我唯一的要求是,死后一个星期内不要动我的身体。”他去世后,家人就把他的遗体包裹起来,邀请僧人来为他诵经。他们把遗体放在一个小房间内—此时人们不禁注意到,虽然他人高马大,却毫不困难地就被带进房间,好像遗体变小了。同时奇异的彩虹般的光充满整间屋子。第六天,家人发现他的身体变得愈来愈小。在他死后第八天的早晨,安排葬仪事宜,当抬尸人把盖布掀开时发现里面除了指甲和毛发外,一无所有。

我的上师蒋扬钦哲请人把指甲和毛发送来给他看,而认证了这是虹光身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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