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日子穿身上

麻柳刺绣渗透入当地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人生仪式中,都演着重要的角色。麻柳刺绣按照用途来分,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用于服饰,如:鞋子、鞋垫、袜子、围腰、袖口、领口、帽子等;一类适用用于生活用品,如:床单、枕套、桌布、荷包等。刺绣与当地人的生活起居息息相关,下面笔者就选取日常生活中比较常见的几种绣品,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1、围腰

绣花围腰是麻柳妇女喜欢穿戴的一种装饰性服饰。这种绣花围腰主要功用在于它的装饰性,因为这种围腰只有半身长,一般不会遮住腿部,形状颇似肚兜。麻柳女人不管在家,还是出门在外,都会穿着这种绣花短围腰。她们在操持家务时,往往会另拴一件长款素色围腰,用以防尘。可见这种绣花短围腰的主要是起装饰作用。此外,这种花围腰还有一定的保暖功效,妇女们通常在秋冬季节才会穿。它一般选用蓝色布料制作裁制而成,款式大体相同,这种绣花围腰的不同凸显在不同的绣花图样上。麻柳妇女通常将于围腰的正中和束腰带上绣上纹样和图案,一般纹样有“卐”字纹、云纹、犬齿纹,图案则配以“凤凰牡丹”、“蝴蝶戏凤”、“狮滚绣球”等象征爱情和幸福的图案或瑰丽的几何图样。一般选用白线绣制在蓝色布料上,素雅而清淡,麻柳女子质朴清丽,不需披红挂绿,“淡妆浓抹总相宜”。

2、裹肚

裹肚是传统麻柳男子赶集时所穿戴的在身前,具有钱包功能的一种服饰。穿戴裹肚时,将中间折叠,置于身前,用带子绑在身上。和女性围腰的素净不同,裹肚以白色为底,上面绣有五颜六色花样繁复,造型精美的图纹。在麻柳当地流传着一句俗话“你在州来,我在县,你的女人我看见”。虽然男人们在外面抛头露面,女人们在家操持家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从男人的穿着打扮上就能分辨谁的老婆手巧贤惠。麻柳女人乐于打扮自己的男人,男人的脸面就是自己的脸面,所以用刺绣精心为男人打造体面的服饰,连束腰的带子,都精心绣制。

3、绣花袜

麻柳的绣花袜独具特色,这是笔者搜集考察了大量其他地域和民族的刺绣中很少看到的。过去麻柳经济落后,物资稀缺,很难得买一双袜子。于是聪明的麻柳人,想出了一个办法增加袜子的使用寿命。他们将新置的棉袜,脚底面的布料裁去,将鞋垫缝于袜子的底部,再将精心制作的绣花袜跟,缝于袜子的脚跟部位,在袜子的底面和缝隙处,绣上各式各样的图纹,非常精美。

这样就极大延长了袜子的使用寿命,一般一双绣花袜可以穿五六年。在绣花袜的制作上,体现了麻柳乡民的节俭美德、非凡的智慧、高超的刺绣艺术和独特的审美取向。可以说每双绣花袜,都是一件艺术珍品,具有收藏价值。随着当地经济的发展,麻柳人民的生活富裕起来,当地人还是喜欢穿这种袜子。男人们出门在外,总是把袜子提得很高,故意露出袜跟,展示自己妻子的刺绣技艺,特别有面子。

4、童帽

这种在当地盛行的儿童佩戴的帽子,也是集体实用性和美观性于一体。童帽可以完全将小孩儿的头和耳罩起来,此外还延长了一段布料,披于孩子的颈部。这种设计起到很好的保暖效果。由于形状像狗头,这种童帽俗称“狗头帽”。狗头帽上面的装饰极尽繁复之能事。装饰以刺绣为主,分别绣于童帽的顶部、侧边和披肩,以黑色的布料为底,绣有五颜六色的花样,十分讨喜。

狗头帽的刺绣上还运用了其他绣品上不常用的针法——转花和剪花。狗头帽的前沿,用心的母亲还会镶上一排银质的佛像,祈求佛陀能够保佑孩子健康平安地成长。童帽四周还配以流苏和玛瑙,美轮美奂,使童帽兼具极高的实用价值和艺术价值。

在仪式中,器物扮演着重要角色。如古代以色列祭司进入至圣所,敬拜上帝时,所使用的各种器物,都蕴含了特定的意义:至圣所里放置着约柜[约柜:是用金包着的皂荚木盒,内中有上帝赐予以色列民刻有诫命的石板。对于以色列民来说,它象征着神的临在,是上帝的象征;祭司点燃有七支蜡烛的金灯台,表示上帝的临在;向上帝献祭时所宰杀的羔羊,代替以色列民受死,成为百姓恢复和上帝关系的桥梁……麻柳民众没有宗教仪式,他们所涉及到的仪式生活,一般为人生仪礼。民间刺绣在麻柳民众的人生仪礼中的作用不容忽视。刺绣的绣品作为人生仪礼中的重要一环,在当地社会的秩序的维系与人们情感的互通等方面,作用不可小觑。

1、诞生礼仪中的刺绣

诞生礼可以看做是一个人一生的开端,是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人,获得社会身份,得到社会认同的第一步,自此之后,新生的婴儿被赋予了在家庭、宗族以及全社会的身份确认。诞生礼仪一直以来受到各个民族和地区的重视。麻柳民众在婴孩出生后第三天要举行仪式,庆贺婴孩来到人世,叫做“洗三”。笔者走访了刺绣传承人杨联菊,她提到当地关于“洗三”的一项有趣民俗:

在这之前之后,娃娃家里要向娘家报喜,如果是带把儿的,就带之公鸡回娘家,表示生了个金童,娘家人回赠一只母鸡;如果生了个姑娘,娃儿他妈给娘家带只母鸡,就表示生了个玉女,娘家回赠干儿子(女婿)一只公鸡,表示来年会生个儿子。

由于求吉心理的驱使,麻柳人民喜爱双数,有阴阳调和之意,这样做的喻意是成双成对,龙凤呈祥。

在举行仪式时,母亲要为婴孩穿戴亲手制作的虎头鞋帽和长命锁形状的围腰。在诞生礼中,家人将虎头鞋给婴孩穿戴,表达了对孩子健康成长,平平安安的美好希冀,以及对孩子将来长大后虎虎生风,出类拔萃的祝愿。在制作虎头鞋帽的过程中,麻柳妇女们取现实当中虎兽的原型,经过夸张、变形,将的凶残只虎驯服为可爱乖巧的祥瑞之物,再制成鞋帽,这一转化过程展现了麻柳巧妇们独特的情思和审美情操,以及非凡的创作才能。

小孩满月后,舅舅要送去黄布老虎,配有黑色的虎纹和红色的“王”字。舅舅跨进大门后,斩断虎尾,扔在门外。送黄布老虎,寄托了长辈对晚辈像老虎一样健壮有力的希望;折断虎尾,意味着驱散老虎的煞气,使孩子能够免除灾祸。“这种黄布老虎,既是孩子们童年的玩具,也是长辈们对孩子的关切和祝福的载体”。

这一时候,家人还要为孩子佩戴长命锁围腰。长命锁围腰是按照长命锁形状制成,上面绣有各样精致可爱的图案。这种长命锁围腰,寓锁住性命,健康成长,保平安之意,像“五毒衣”一样,有祛邪消灾,否极泰来之功效。

2、婚姻礼仪中的刺绣

婚姻承担着延续人类种族,维持社会基本结构的使命,是人类一项基本的制度和活动。婚礼乃是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麻柳山乡就坐落于山区高岗之中,地形险峻,山路崎岖,麻柳山乡交通不便、与世隔绝。虽然现在实行了“村村通”,麻柳人的生活受到外来世界的冲击,但自古流传下来的婚姻仪礼却保持得较为完好。在麻柳乡结婚仪礼遵行古代的“六礼”,但在具体的婚俗仪式过程中独具地方特色。

麻柳的婚俗一般分为以下几个部分:看门户、走小人户、走大人户、开年庚、看日子、迎娶、拜堂、闹洞房、回门。麻柳刺绣在当地婚俗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且在不同阶段、不同环节具有不同的用途。在当地,刺绣一般用于婚前的定情信物、聘礼、嫁妆,婚礼中的盖头、嫁衣、礼服、花轿装饰,以及新房中的床单、被套、枕套、床罩等。

笔者以麻柳刺绣最为出名的绣花鞋垫在婚俗中的运用为例,绣花鞋垫一般会用在“红衣大人”说媒成功后,男方下聘礼阶段。“红衣大人”是当地对媒人的敬称。媒人说媒成功后,男子随即到女方家下聘,此阶段被叫做“过人户”,也被形象地称作“担兜兜”。男子除了要送女方自己母亲所缝制的衣服给女子,还要带上大米、饼干、酒和刀菜。女方回赠自己绣制的鞋垫给男子,这是麻柳女子对男子的定情信物。婚俗中的绣花鞋垫,则是通过“蝶恋花”“龙凤呈祥”等图案题材,表达了少女对情人、妻子对丈夫的真挚情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鞋垫这种馈赠物品的特殊性,更是制作者对穿着者人生旅途顺利的寄托和希望,同时也体现了两者心心相印的亲密关系。这双鞋垫,无论大小尺寸合不合适,男子得把他垫在鞋子里,不能更改,象征着这婚约一旦敲定,永世不改。可见绣花鞋垫不仅具有视觉上的美感和使用中的功能舒适性,还渗透着种种传统的地域思想文化内涵。

3、丧葬礼仪中的刺绣

“生老病死是人类必须遵行的自然法则,有‘死’,便有‘葬’;有‘葬’,就有‘丧葬仪礼’”。葬礼就是基于灵魂不死观念,对死者遗体进行处理的一整套方法,遵循一系列程序。麻柳乡的丧葬仪式主要有死前准备、临终初丧、入殓成服、出殡安葬等四个阶段。麻柳民众非常重视老人“百年”之事,并不忌讳提前提前准备。死前准备主要包括子女或老人自己预备寿材和寿衣。寿衣是在人去世后,为死者所穿的衣服。在旧时,寿衣的制作需要手工完成,做法也比较考究,所以一般人们都提前预备。在寿衣的制作上,麻柳民众一般遵循如下惯习:

当地人有“视死如生”的传统,他们相信灵魂不死不灭,死亡后人的灵魂进入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人是要照常吃饭穿衣的。所以当地在在预备寿衣的时候有许多讲究,不容有半点马虎。因为担心自己突然离开,儿女们没有心理准备。到时候儿女们临阵磨枪,现赶现做,草草将自己下葬。当地人四五十岁,身体尚强健的时候,便早早为自己准备了棺材、寿衣、鞋袜。寿衣多选用较好的面料做底,一般选用棉或绸,忌讳用缎,因为缎面有“断子”之嫌。在寿衣上,自己或亲人精心绣制寿星、仙桃、松柏、四季花、莲花等吉祥图案。在鞋子的制作上,男性尤以莲花居多,因为民间认为“蹬莲花上西天”;女性死者的服饰上绣有罗裙,因为俗语有云“身穿罗裙能过河”。从丧服的制作中,可以看出麻柳人对于自己人生最后阶段的重视,体现了本人或亲人对于死后能有一个好的归宿的美好祝愿。

值得一提的是,麻柳民众在选择寿衣材质和绣制过程中十分忌讳选用毛线,在服饰中也不得出现动物样式。他们认为,死亡只是他们灵魂进入下一个阶段过渡。因此,这辈子死后穿着什么物件进入坟墓,决定了来生会投胎变成什么样的事物。丧服中运用毛线,绣制动物,自己来生也会投胎成为有毛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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