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草》是最近火热流行的新歌，我特别喜欢这句歌词的味道：人海啊茫茫啊／随波逐流浮浮沉沉／人生啊如梦啊／亲爱的你在哪里……桃子就像那棵海草，随波逐流，在寻找爱的路上，浮浮沉沉，没有方向，漂泊漂泊再漂泊！
1.桃子要结婚了？
入夏以后，黄梅天的湿热气息便一直环绕在小城上空。今天，又是一个无风且燥热的白日，小区楼道里黑乎乎的大理石上全是小水珠，一不小心，就能滑倒。
我一边催着葡萄快点下楼，一边叮嘱她小心。上学又快迟到啦！真是越忙越乱，越乱越忙！这可恨的天气！烦躁！我赶在前面开了楼道门，打开电动车锁……
这时，一阵音乐响起：
像一棵海草海草海草海草／随波飘摇／海草海草海草……
手机在包里跳起舞来，谁呀，这会儿打电话？我一把拉开包，掏出一看：桃子。匆匆按下接听键：“炉子，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姐姐，我现在好忙，呆会给你回电话啊”“哎，你等等……”那边桃子话音还未落，我就挂了电话。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位姐姐的电话一时半会说不完，赶紧先忙。
送完娃，我将电动车停在站台旁边的药店门口，开始给桃子回电话。公交车站台上全是人，姿态各异：翘首盼着车来的、无聊翻着手机的、赶着吃早餐的、慢慢悠悠去买菜的……这个点儿的101路公交通常都是爆满，满世界都是为了那一口饭而辛苦奔波的人，这就是现实。
“喂，姐姐，今天难得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呀！”我叫桃子姐姐，其实她只比我大一个多月，我俩个头差不多，年龄相近，有十多年年交情了，最大的区别是我的孩子已经要上小学啦，她还待字闺中，正是大女恨嫁阶段。
“你今天怎么啦？这么一大早，就有话跟我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结婚了！”“啊，真的假的？”听到她的话，我吓了一跳，上个月不是还说没有男朋友吗？
“结婚对象是上次你来我这，我跟你说起的那个29岁的小男生。”“那一个？”听到桃子的话，旁边的人估计得笑了，29岁还算小吗？这只是相对年龄，毕竟我们早已年过30。
那位叫杜鹏的小男生，职业放贷人，工作地点不定，行踪不定。和桃子认识半年多，就已经从她那里借过几次钱，换杜鹏的话说是拿桃子的钱去投资，帮她发财。
桃子想着反正不多，给就给吧，一甩手就是5000，听说后面还回来又借了几次，还说要给利息。可是一听到这人的职业，我立马觉得太不靠谱。
“桃子，你可想好了？别这么一大早跟我开玩笑呀！”电话里我郑重其事地问她。她犹豫了一会儿，说：“你知道的，我现在就想找个男人结婚生娃，哪怕生完离婚都行，我就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不是要男人。”
我不知道桃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但她确实和我说过。我家小葡萄出生的那一年，她包了一个大红包，说要做小葡萄的干妈。当然没问题，我巴不得孩子多点干爸干妈的，那么多人疼多好！
后来她就跟我说自己也想要个孩子，可找不到人结婚！因为这个世上像我这样的毕婚族毕竟很少。
听到桃子的话，我陷入沉思。记忆的碎片在这白日惨淡的亮光里慢慢重叠：桃子的恋爱从来都是一波三折。
如果说人生是一幕电影，我的就是平淡的文艺片，已能看到结局；而桃子的，则是让人唏嘘感叹的生活大戏，爱情是她心中求而不得的白玫瑰，她却一再变成了别人嘴角不该出现的饭粒子。
我眼前的现实早已把爱情放到角落，而桃子的这半生竟似全冲着那个“情”字而去。
2.早恋的遗憾
那一年，我们18岁。高考失利，我和桃子一块在邻镇高中复读。回想失利原因：我做文综试卷时睡着了，300分的试卷只做了120分，理所当然地没有考上本科。而桃子偏科厉害，高考数学139，总分还没我高。
知道成绩以后，教我们三年的班主任连连叹气：“可惜可惜！”我们两个都觉得羞愧难当。复读时自动逃离呆了六年的中学校园，在陌生学校的复读班里相依为命。
我们的宿舍由一间大教室改造而成，挨挨挤挤摆了20多张双层床，我俩刚好上下铺，也因此交情见涨。
桃子长着一张圆鼓鼓的脸，大眼睛，还有一对小酒窝，是个白白胖胖的女生，因为姓陶，大家干脆叫她桃子。而我，复读那年，就是一根80斤的瘦竹竿。我们一胖一瘦，其实还挺搭。
我一直很佩服桃子——她是我们班数学唯一能考满分的女生。从初二开始，我就害怕数学，靠着“勤能补拙”的信念我的数学成绩撑到高中也还是在及格线边徘徊。
那种理科特别厉害的女生是怎么修炼的？科学家都说女生在语言方面比男生敏感，但在逻辑推理数字方面不如男生。桃子算是一个例外。
复读班的第一次考试，她的数学拿了149分，仅次于男生徐凯，引来一群人刮目相看，包括徐凯。他有着1米8的个头，黑黑瘦瘦，爱踢足球，爱打篮球但特别沉默，几乎不和女生打交道。自那次考试以后，他没事儿就会跑去和桃子探讨数学题。
徐凯的数学稳居前三名，桃子数学也稳居前三名，他们都是数学老师的得意门生，当这两个人强强联手时，他们的数学成绩更加稳定。
既然是这样，老师开心，桃子开心，徐凯似乎也很开心。在那个早恋盛行的年龄里，他们的走动完全没有引来异议。也许只有我注意到了桃子的隐秘变化。
她的脸红，她的发呆，她拽着我去球场上看球的兴致，她说起徐凯时的微笑……少女的春心在沉闷而压抑的高考倒计时的警钟里萌芽，越长越深。
徐凯照旧打他的球，做他的题，桃子却时不时的给他塞点小零食，送一瓶水，他也照单全收，礼貌而客气地说谢谢！只是他知道她的心吗？
要不要告诉他我喜欢他？要不要把这颗爱情的小芽掐掉？或者让它继续萌生，直到变成一棵参天大树？桃子的犹豫时不时会变成一串串唠叨，在我耳边响起。
我知道桃子虽然理科很好，却并不是果断干脆的人。她挺喜欢看席娟和亦舒的言情小说，与人交往特别熟了，还喜欢撒撒娇抱一抱，纯粹就是小女生一枚。
这可怎么是好？“你要小心点，要专心呀。我可真没觉出来徐凯有多好。”“我倒觉得还挺帅的，成绩又好。”桃子对我的劝诫完全听不进去，“没关系，我们也不会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对他好一点。”
她开始帮徐凯抄学科笔记，她努力去解答他答不出来的题，她成为他最忠实的球迷。那个徐凯，别人这么殷勤，他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哦，不，他知道！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桃子对他的好，除了照常和她说话，并没有回赠任何有益的鼓励。有一次，他和桃子说没有生活费了，桃子毫不犹豫地就从自己的生活费里省了一百块给他，以后，这种救济，时不时地会发生。
作为回报，徐凯有时会在下自习后，陪桃子一块走去宿舍。这个时候的桃子就完全见色忘友，把我抛诸脑后了。
如果他们早恋不影响成绩，我好像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抱着这种念头，我看着桃子一天天沉进爱情中。她变得喜悦而充满活力，话也多了。可是数学再也没有超过140分，反倒是徐凯，居然还考到了150分。
数学老师开始找桃子谈话，要求她专心学习。桃子觉得受了莫名的侮辱，回来大哭一场，却从此和偏爱她的老师有了隔阂。与徐凯的交情越来越好，连吃饭都想抛弃我了。
高考的一刻终于来临。那一年，桃子除了数学，其他还是考得很差，只能上专科学校。我侥幸上了一所二本院校。徐凯考进了一所一本重点院校，我们要分道扬镳了。桃子居然追随着徐凯选择了省城一所专科学校。
听说暑假里，桃子和徐凯手拉手逛遍了小城的大街小巷，他们在一起期许美好的未来。高考的再一次失利，好像并没有让桃子多么难过。至少比第一次要好得多。
但是，如同第一次一样。复读的班主任捶首顿足：“桃子应该要考一本院校的呀。这孩子完全被谈恋爱给耽误了。怎么徐凯就一点没受影响呢？也怪我们太粗心了。可惜啊可惜！”
以至于后来的桃子一直都不敢和我们回去看老师。让一个对你满怀期待的人失望，却连一句道歉的话也不敢说，这也是年轻的我们不敢承受的生命之轻。
03.恋爱这门必修课
恋爱是我们人生里的必修课。有的人，爱情的芽发得早，也枯萎得早，比如桃子。有的人，萌芽晚，长得慢，反而能够细水长流。
桃子读大一时，学会了打扮自己。留着长长的披肩直发，穿浅口的高跟鞋，一袭长裙妖娆多姿。“女为悦己者容”，她每个周末都会转好几趟公交车去看徐凯，然后两个人再去大学食堂里，吃过饭、一块散步，晚上再步行到公交站台，在徐凯的目送中回学校。
徐凯却从来没有去看过桃子。桃子略有怨言，但仍然每周省下自己的生活费给徐凯带去各种好吃的，还给他买衣服。
我从来都认为爱情应该是相互的。如果一个男孩子从来不主动去为女孩子做点什么，那么他一定是不够爱。可惜，不是所有的女孩一开始都懂这个道理。
桃子的爱最终变成了自作多情。大一下学期，有一次桃子哭哭啼啼地给我打电话：“你知道吗？徐凯居然在他们学校又找了一个女朋友了。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跟我说，我每周去看他，他也依然不拒绝，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听到桃子的话，我很吃惊。一直觉得徐凯不爱她，但从来没想到徐凯的品质低劣成这样，一边享受着桃子的付出，一边为别的女生付出。
“桃子，你听我说，你要冷静下来。你可以跟他好好谈谈，至少，失恋也要失恋得明白！”我在电话这头劝她，手却紧紧地握着拳头，我从来没有想过：徐凯，竟然是这样的渣男，脚踏两只船！他会不会把桃子送给她的零食，转手又交给他喜欢的女生呢？要是那样，就更卑劣了。
后来，桃子在徐凯的校园里面和他分手了。徐凯竟然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那么，那些曾经校园里的牵手，那些黑夜里煲过的电话粥，那些一起看过的风景，那些你吃到肚子里的零食都算什么？
爱，不仅仅是口头的言说。正因为如此，在此之前桃子从来没有明确问过徐磊是否喜欢自己，她也更多的是用行动来表达自己对他的关心和爱。原来，到头来只是一场自作多情的美梦。
看来，“我爱你！”不仅要有所行动也一定要说。
桃子的第二个男朋友，是在大二下学期交的网友。和徐凯分手后，她沉迷于上网，交了许多网友。远在山东的方成是其中一个，比她还小一岁。
桃子再不会轻易地付出了。她和方成在网上一起玩游戏，也一块聊感情，真找到了许多共同爱好。于是某一天，当桃子走出教室的时候，一个男孩叫住了她。
那个时候，桃子正抱着一摞书和室友们说说笑笑。叫她的那个男孩站在两栋楼的相接的走廊里，冲她笑。桃子使劲眨了眨眼，跑过去，“你是方成？”“是的！我来看你了！”
相对于高高大大的徐凯来说，方成不高，只有1米7，方方正正的脸，带着北方人憨厚的笑。他背了一个巨大的双肩包，脸上满是汗珠。
“我一眼看到你就认出来了，和照片上一样。我上周和你说过要来看你的，你忘了吗？”方成笑着对桃子说。室友们都站在一旁看热闹，桃子干脆大大方方地向他们介绍起来：“这是我的网友方成！”
室友们和方成打过招呼，都去吃饭了。桃子特别感动，她没想到，一个网友居然能千里迢迢来看他。所以她立马豪气大发：“走！我请你吃饭。”
校门口的小饭馆里，方成打开双肩包，里面有许多小吃：大枣，盐水花生，饴糖……“都是山东特产呢！给你带的。”方成的一句话，让桃子眼泪都出来了，一年以前，她也是像这样，装满了零食去看徐凯，而今，她变成了“徐凯”。看来命运真的不会亏欠每一个人。
桃子点了一个她最爱吃的水煮肉片，推荐给方成。方成辣得直吐舌头，“你们北方人不吃辣吗？这么点辣椒就辣成这样？”桃子看着方成辣得发红的脸，挺疑惑的。“吃倒是吃，但没有这么辣呀。我们那的大葱也很辣，吃饼时也有人喜欢蘸辣椒酱。但你这又麻又辣的，我还真没习惯！”方成一边咕哝着，一边赶紧又喝了一大杯开水。
“哈哈，你太有意思了！”桃子笑得特别开心，她的春天好像就要来了！方成决定在这里住两天。“好，明天刚好周末我带你去玩！”
方成是桃子生命中第二道爱情的光，这光亮能将她带到光明大道吗？因为是专科，桃子在大三的时候就可以去实习了。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到山东，直接去了方成的家乡——风筝之城潍坊。
方成很高兴，在外面租了小房子给她住。很快带她见了父母。方成的父亲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是公务员，像审问犯人一样把桃子的家底问了个一清二楚。他母亲是能干的家庭妇女，做了一大桌子菜，顺口就问桃子会不会做饭？桃子很抱歉地说，家务只会一点儿。他母亲顿时就有点儿不高兴了：“我们这里的女人都很会做家务，你得学！”
桃子刚想说话，方成帮她把话接过去了：“妈，你以后就多教桃子做饭吧。反正她最近挺闲。直接让她挂名在我爸单位实习，白天就有空帮你做做饭。”
桃子心里一顿委屈：在家里她可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父母养了她和妹妹两个女儿，家务事却很少让她们干。妈妈总说：“不急不急，等你们长大后自然就会了。”难道，就是这一刻？她还没成过门媳妇呢。
那天晚饭后，方成让桃子和他一起洗碗。桃子洗了，但方成妈妈很快就把儿子叫了出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方成送桃子回去的路上，和她说：“你以后没事儿就多跟我妈去学学做家务吧。”桃子漫不经心地答应了。说实话，她真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参与到方成的家庭里去。
那一天的月色非常白，弯弯浅浅地挂在天边，周边零碎的有几颗星星闪烁。桃子一个人坐在窗口看了好久的月亮，她从13岁开始离家读书到出远门实习，很少想家，但这个晚上，她觉得自己孤零零的，特别特别想念家人。
桃子给我打电话，说方成的妈妈嫌弃她笨，不会说话，不会做家务，还是外地人。“那方成呢？他为你说话了吗？”
“我不知道他算不算为我说话。我只知道，他也觉得我不会做家务不对。现在每个周末，我都要到他们家，帮他妈妈做饭洗碗。他们全家吃过饭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只有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我……这到底算什么呢？我都不敢让我爸妈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来见方成父母了。”桃子变得很忧郁，忧郁得像条被困在泥潭的鱼，翻身不得，她甚至后悔去了山东。
为什么吃过一回亏？这一回还是自己送上门去了？桃子的性格一向不是特别开朗，她沉静而有耐心，所以她才解得开高三那么复杂的数学题，那些令人难忘的方程式真不是一般活泼开朗的女孩子能解的，必得像下围棋一样心思缜密，静心。所以，她的苦恼一旦产生，便挥之不去，在心上也在脸上。
很快，桃子和方成的妈妈开始有了冲突，就像最早期的婆媳矛盾。妈妈对方成说这女孩不适合你，性子太沉，而桃子才发现方成简直是妈宝男，啥事都听妈的。“我妈说你嘴不甜，做事有点慢，我都替你说了好多好话呢！”这个傻子，这样的话也讲出来。
当桃子转述方成的话时，我禁不住为他的智商捉急。这样的人能陪桃子走进婚姻殿堂？“快回来吧你！回来陪我，自己家乡多好，山美水美人美，省得去了山东，语言不通，人情不同。”我的劝诫对桃子而言一点用也没有，她在稍微地犹豫后，选择了继续留在那里。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奇葩事：一个周末，方成说：“我妈让我今天陪一个熟人的女儿去办事，你就自己出去转转吧！”“你什么意思？”桃子简直不敢相信，方成大好的周末要听从妈妈安排，去陪别的女孩子！
“那我陪你一块去！”桃子想了想，说。“这个，不好吧？我妈是有点想撮合我和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同意的，就是给她装装样子！”方成说了实话，原来是他妈妈让他相亲去。那自己算什么？心瞬间凉了。
她放走方成，自己收拾东西去了火车站。然后给方成打电话告别！火车就要开了，人潮涌动的车站，到处是南来北往，四处漂泊的人，没什么，就当是一次旅行吧！桃子安慰自己。她就快要走了，又是一场不如意的爱情，怎么自己老是认人不清呢？
4.爱的教训
桃子就要上火车了，车站广播已经在催检票了。这时，她的手机却急迫地响起来，方成在那头喊：“桃子，你等等我，我到火车站了，不要走，我不要你走，我爱你！”
火车的进站口，冲进来方成的身影，桃子看到了，也等到了那声爱，可是，她要不要留下呢？如果留下，前面的路一定也特别难走吧！
……
火车出发的汽笛声已响，站台上只留下了桃子！方成一个箭步冲到她的面前，啪的一声，直接跪倒在桃子面前，他死死抱住桃子的大腿，不停恳求她不要离开……
当桃子和我说她又留下来了——因为方成的下跪和恳求，我骂了她：“你没听过男儿膝下有黄金么？你傻吗？他在他妈面前那么软弱，在你面前来使苦肉计呢，一点气魄都没有！”“可是他是一个为了说爱我而下跪的男人啊！”桃子在电话一端争辩。
后来的后来，正如同方成第一次毫不犹豫地在火车站下跪说“我爱你”时一样，这样的剧情又上演了两次，因为他又一次妥协于妈妈，去相亲了，而且在大街上正遇到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