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我写下这个充满悲观主义色彩的标题,我觉得自己俗不可耐。
不过能有什么办法呢,文章貌似都应该有个抄题,如果写《无题》不但让人觉得我江郎才尽,而且会有极不严肃的戏谑之感。
2.
开始今天的正题吧。
就有形的红尘世界而言,每个人只要活着就都是西西弗斯,每个人也不可能不是西西弗斯。
如果不是,那必然是已然参破了生死的所谓得道成仙之人。
人生如果有身不由己的事,那生和死肯定算其中两件。
生是左岸,死是右岸,每个人在两岸之间,推着自己的巨石往山上走。
左岸越来越远,右岸有时候触手可及,有时候又漫长而茫远。
我一边推着石头,一边在思考生命的意义——这是个看起来严肃,实际上异常滑稽的命题——到底是什么。
上帝躲在云端偷笑,而我看不见他,这是全人类的自作多情。
3.
许多年过去了,我把一块又一块巨石推上山顶,比如鲜花,比如掌声,比如青春鲜活的肉体……山路上留下了我的汗,甚至血。
我很累,但是乐此不疲。
我常常也有被骗的感觉,因为过程那么漫长,快乐却那么短暂。
短到只是一瞬间,就像我在那青春的肉体上获得的快感,一哆嗦就没有了。
但我停不下来,哪怕只有一瞬间,我每日对着一块一块的巨石挥汗如雨。
我已成瘾,我需要那个一瞬间的快乐,来证明我推石头的价值。而那个叫“幸福”的东西,一直在不远处向我抛着媚眼。
我有时候会意淫着,她已经被我搂在怀里,或者压在身下,大片的快乐像暴雨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我把这叫做梦,而梦总在高潮到来时戛然而止。
4.
更可怕的是,许多年后我发现我之所以被骗,因为我一直是个瞎子。
那一年我40岁,人类给这一年起一个名字叫不惑。
我以为我推了一块石头叫鲜花,我以为我推了一块石头叫掌声,我还以为我推了一块石头叫爱情……原来全是扯淡,根本就只有一块石头。
我推一块石头上山,然后它滚下来,然后我再推,它再滚下来……
每次它都换一个名字,好让我依然能充满期待地推着它上山。
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这么多年的惯性我难道能停得下来?
不过欣慰的是,可以睁着眼睛走路了,虽然风刀霜剑、坎坷蜿蜒,偶尔也能沐浴春风、感受阳光,岁月突然就丰富了起来。
既然这是无法摆脱的宿命,而且荒诞得一塌糊涂,那就去拥抱和接受它。
明明在地狱里活着,却以为自己在赶往天堂的路上,这是一种人生。
确定自己在地狱里活着,而且每天清晰地看到悲剧在上演,这也是一种人生。
我要后一种,即使噬魂蚀骨、即使痛彻心扉,我也不要无明。
5.
最绝望的常常来得最晚,你看到只有你一个人在拼命推着这巨石。
你以为周遭人满为患,你以为世界熙熙攘攘,当你想去触碰他们的时候,一切都在瞬间破碎,然后化为虚无。
我看到有人欢呼雀跃,有人痛心疾首,我花很多时间去在意他们的悲喜,可我的人生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一天,一个智者告诉我,这世界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我每天推的石头都是幻象,包括他也是。
我不相信,他笑一笑就走了,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湮在远方的薄暮中。
——那背影怎么可能是幻象?
但我的怀疑并不妨碍一团巨大的恐慌开始裹挟着我,让我身不由己地去追问那个智者的话。
我一次次向世界伸出手,一次次缩回来,手心里永远都空空如也。
一切真的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不见了,我懂了那个智者的话,我甚至怀疑有没有那个智者。
我的石头也不见了,但我还是假装每天推着它,向山顶赶路。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6.
我终于明白我创造的,也会由我来毁灭。
造物主就是这么设计这个游戏的,不然石头不从山上滚下来,下一幕就无法next。
再回到本文的标题,说实话对于“幸福”这东西我才不在乎呢。
因为我深知,一旦我在乎它,它就不见了,那我就是没有巨石可推的西西弗斯。
或者那我就不是西西弗斯了,已然我不复存在,而这结果我完全无法接受。
心纵横导师1班
王泳翔
2017.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