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朵耗子：软件开发这些年，我学会的道理和教训

作者 | 陈皓

编辑 | Yilia

陈皓，网名“左耳朵耗子”，资深技术专家，骨灰级程序员。在他漫长的技术生涯里，有哪些故事可以供年轻程序员参考？又有哪些经验教训值得后辈深思？本次内容整理自陈皓在极客时间的直播。

那些年，我犯过的错误

从业 20 年，98 年到 18 年，一共 20 年，98 年毕业，我学这么多东西整个过程也不是速成的，也是一点一点来的。今天我想先跟大家说一下，我之前犯过的一些错误，犯过最惨的一次错误。

今天我们也能听到很多的这种什么删了库，跑路的，或者说是不小心把生产系统给搞挂了，我以前也经常干这样的事，而且干的还是银行，把银行的一些数据库搞乱了。

我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在银行工作，银行都是晚上上线，因为白天要生产，所以要加班。以前用 C 语言写程序，够变态的。C 语言出 Bug 的概率高的多的多，所以就很容易出这种问题，出了问题以后，要去把 Bug 改了，改完以后，又得把数据给订正回来，数据订正回来的时候脑子一晕，y 条件写错了，就把数据库给毁了，毁了怎么办呢？就只能把头天的备库拿出来，重新恢复一下，那今天的数据怎么办呢？那就让储蓄所关门，还好有纸质的，然后就把那个网点的数据重新补录一遍，然后银行方面就说，这分明就是搞破坏。

当然我犯过的错误还有好多，以前在国际化的公司工作，尤其是在路透，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代码没写好出问题。然后晚上被叫起来，是凌晨三点钟或者凌晨四点钟被叫起来，在迷迷糊糊中进入到一个电话会议室里面，然后跟着世界各地的人在非常嘈杂的环境下说英语，解决故障。

在路透的时候，有一个 Bug 上线了，其实这个是在我们测试时已经测出来，但是上线的时候疏忽了，没有把修复这个 Bug 的那个代码给发布出去，而是发布了包含这个 Bug 的代码，结果造成生产线上数据丢失。你想那是金融数据，这个事可大了，凌晨四点钟被叫起来。想了想，脑补一下，好像是之前犯过的那个 Bug，就总觉得应该是发上线了，结果那个补丁没跟着一起上线，这事把我急坏了。然后就听见国外那些老板们就在那边那种骂，用的都是一些非常重的一些话来骂，后面故障处理还需要批斗，要找人负责。

所以这是这种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你做得越多，出的故障越多。除非你啥也不做，但是出的故障越多，你的成长才会越大。所以我还是跟大家说，趁着年轻，多犯错误。因为你现在犯的错误都还好，只有人犯过错误了，你才会有那种深刻的理解，对这个东西，你会有更深的理解，不犯错误的人你是不会成长的。把人送到那个月球上那个阿波罗，那个死了多少人？出了多少事？才上了去，所以这个东西，很多东西都是这种经验教训就这么来的，所以大家一定要珍惜犯过错误的这个事。

实现一个小的目标，犯一个大的错误。犯一个大的错误，一般来说你要么就被打垮掉了，你就平庸下去了，要么你就知耻而后勇，你就越来越牛了。所以为什么在拼命的学习？就是因为以前犯过这些已经严重的错误，对我来说，说好听点是一种忧患意识，说的不好听点，是一种心理阴影，这种心理阴影导致了你必须得不断的去学习，不断的去总结，所以这导致了我今天会一点一滴的走到今天这个样子，所以，把这些东西都当成自己的好事，如果你害怕失去你不敢去犯错，你就不会去做更多的事情，当你畏手畏脚的时候，是你失去更多东西的时候。

我自认为做过最牛逼的事情和最傻逼的事情

最牛逼的事情是这样的，我永远记得我离开银行的时候，那个时候是 2000 年 9 月份的时候，我递交我的辞职报告，我上面写了：本人对现有工作毫无兴趣，申请辞职。就那么一句话。但是我当时已经在银行干了两年了，这个辞职单还放在云南省工商银行的那个档案库里，那边的人事中心还在整天叫我赶快把档案调走，到今天还被以前的前同事拿出来说事，说你当年那么年轻，写了这么一个辞职信，房子也不要了。

为什么我觉得这是最牛逼的事？因为这个决定真的不好做。首先第一个事情是所有人都反对。因为我父母都是下岗工人，父母两人加起来一个月工资不到两百块钱作为生活费。在 2000 年，老实说是不可能生活下去的。我大学的时候，因为银行需要做信息化改造，正好赶上了这个时代需要动手能力强的学生，而不是像以前一样的靠关系才去了工商银行，所以当时我是由老师推荐过去的，说我动手能力比较强一点。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是有点来之不易的，因为还分房，所以整整做了两年。

所以离开银行的决定是很难的，做完了以后，你才会觉得自己牛逼，如果简单的东西就不会觉得自己牛逼了。那时候出去的时候，同学，同事，父母，家人，全部反对，差点还跟我父亲断绝父子关系。当时我的处长说：“你的辞职信可以这么写，但是请你在后面加一句话，经劝说无效申请辞职类，那分给你的房子也就收回了？” 我说行，那就收回。然后有人问我为什么？我说一套房子换不了我的人生，你永远看不到第三次工业革命。

我每天都在看微软怎么样了，甲骨文又怎么样了，雅虎又怎么样了，IBM 又怎么样了，惠普又怎么样了，看到这些，我总觉得自己选对了一个专业，呆在一个正确的时间，但是却呆在了一个错误的地方，所以就决定离开了。但是我跟大家说，我出去是为了一个更好的经历，因为整个世界有这样的变化，所以要出去。

出去了以后，牛逼过去就是个傻逼，为什么？

因为出去的时候马上遇到的是互联网泡沫。互联网泡沫当时一下就倒闭了好多公司，所有公司全部冻结。本来还想信誓旦旦的出去就有不一样的天地，结果一出去马上就傻逼了。这个事情，有同学可能不知道互联网泡沫，当年的 Dotcom，只要你申请一个 Dotcom 域名，放一个网站里，你就可以融钱了。区块链泡沫也是差不多。所以那时候也是说，用互联网就可以颠覆世界。一会儿我再跟大家说颠覆世界的事，这是下半场的事。

出去后，我就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就只能去做外包，那时候银行需要外包，外包公司又缺人，所以我就进入了一个系统集成商。系统集成商把我外包进了一个银行，在银行里面做封闭开发，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礼拜一到礼拜六，今天所谓的九九六。2001 年到 2002 年，就这么干了一年。

反正，自己觉得自己挺牛的，出去以后，就马上傻逼掉了，发现这个差距还是挺大的。后来我从昆明到了上海，发现这个一线城市与昆明差距巨大无比，就是过高的预估了自己的能力。去面试的时候啥也不懂，面试问我 C 语言几个问题：C 语言的宏定义是啥？C 语言的对内存和栈内存是什么意思？这两个问题我都答不出来。又问我第三个问题，你要是有不知道的，你怎么办？我也答不出来，因为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人家就说你不会问人啊？你不会看书啊？你不会上网查啊？我说谢谢指导，我当时就那么傻逼，真的，面试的时候就是那么傻，今天还敢在这做直播。那时候，连正眼都不敢看那个面试官。

后面还有更傻的事，我在上海呆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就记得有个人就跟我说，让我一定要去外企。我本来也要去外国公司。那个时候国内还没有像 BAT 这样的公司，所以那时候还是想去国外的公司。然后面试的时候，一说英文就傻了，就说了两分钟，对面那个老外跟我说算了，我们还是找个会说普通话的来跟你说吧，然后就让他同事和我聊，所以很尴尬。但是还是被招进去了，招进去就写代码，试用期写了三个月的代码。

从上海到北京

再后来，我就从上海来北京了，是 2002 年的冬天，我还记得是 12 月 2 号我到北京，试用期三个月，三个月差点就被辞退了，因为代码写的巨乱无比。写 C 语言，不是写业务代码，是写那种分布式计算的代码。然后公司说你这个不行啊。这个写代码不行怎么办呢？要不你去做测试去吧？我就去做测试去了。测试的时候，有 KPI，每天至少要找到三个 Bug。

我懂代码，我会写代码，我看得懂代码。一般做测试的都是做黑盒测试，我可以做白盒测试。到最后，我就开始看着那个代码来做测试。比如说，它这个数组是 15 位的，它分配了 15 位，我就给它弄个 16 位的，让它溢出，就这么来搞，一下子找好多，找完以后，我还解 bug，给一些建议，然后一下子那些开发人员，就是国外那些开发人员发现，这人找的 Bug 跟一般测试人员找的 Bug 完全不一样，这人完全是做开发的料，怎么来做测试了？然后，搞的中国区经理里外不是人，到底你们想要怎么办？这人写代码不行，做测试你们也觉得他又像做开发的。

就这样，如果你做过一些测试，玩儿这些事情，你大概会了解，你从一个不同的角度看不同的软件的质量，会让你有更多的感触，大概是三个月的样子，我又被调回来，调回来就不做开发了，做什么呢？让我做维护。维护什么？Bug Fix。我要修复线上的那些问题，大概是这个样子。

后来让我做三线开发。一线是接电话的，二线是做调查的，三线是解决技术问题。解决技术问题过程当中用户会抱怨，用户就说你们这个一线的太慢了，我一个问题报告给你们公司，一直要等一到两个月我才能拿到这个问题的一个解。这个事公司一调查，发现是一线技术支持不好，那时候公司就说谁愿意去一线做技术支持？我说我去，因为想学英语，我就去做一线接电话。我一开始接不了电话，一开始就是处理邮件。我在亚洲这地方，主要一个跟日本，一个就是跟亚洲区，还有欧洲那边有一个上班的，跟欧洲那边德国、巴黎。那个时候学英语这个比较好一点，我觉得我英语够烂了，日本人比我更烂，德国人，巴黎都不咋的，跟着一堆母语都不是英语的人说英语，觉得这个自信心还是很强的，我也不发怵。尤其是跟那个德国人，德国人说英文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说，这事让我觉得很慢，但是他力图把这个单词说清楚，我觉得他说这么慢，我也跟他说的慢，他慢我也慢，本来正常话速聊个五分钟就能聊完，我们可能要聊 15 分钟。但是没事，这是一个让我觉得练英语口语就是一定要说慢，不要图快，一定要慢，把每个英语单词音发准。

我那个时候对我帮助最大的不单单是英文，帮助最大的就是跟用户打交道，了解到用户的一些诉求，用户来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能直接告诉他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什么，这没用。你要告诉他怎么解，你要告诉他一个解决方案，一个 Solution，在技术支持我学到了一些。因为我在一线解决技术问题动作很快，用户好评不断，后来不做了，用户还找我。

这是我人生当中觉得，做开发从来没有得到这种荣誉，这么高赞扬的荣誉。为什么？因为你总是出 Bug 的，一出 Bug，你就一定会被人批的。好像是做开发总是被人骂，做技术支持不一样，当你为用户解决完问题，用户会表扬你的，用户表扬你，有时候用户一高兴，他还会到 CEO 面前表扬你，老露脸了，这是做一线支持事。我做过开发，做过测试，做过一线的技术支持，经历还是比较丰富的。

我的创业趣事

如果说是我创业，我又做出一个和别人一样的公司，那我何必呢？如果我做了一个阿里巴巴，我做一个亚马逊，我做一个谷歌，我直接加入他们得了。

我欣赏的公司就是团队小，分布式，抓重点，做最重要的事情，不要太多。我甚至一度把公司取名叫十六进制，后来不能注册，我想我的工号就是 0 到 F，再也没有了。现在估计可能不行，0 到 F 这工号不行，可能得到 32 了。我希望能够做一个小团队，能做大产出的公司，为什么？条件受限你才会去关注你要重点你要做的是什么东西。条件受限才会逼着你要去和别人合作。条件受限才会逼着你去自动化，所有的创新都跟自动化有关系。

你想想从第一次工业革命，蒸汽机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电力时代，内燃机时代。第三次工业革命，信息化时代，全部都是在自动化，自动化一切可以自动化的东西，所以你只有条件受限你才会去想自动化，你要人多了，你就不会想自动化了，你一定会想着，赶快找人去干，这些人都闲着呢，我天天在付他们工资，赶快给他们找点活干。但是我现在不行，我人没那么多，别人来找我说，我就那么点人，你给我说什么最重要？我干不了那么多。然后逼着自己还要做自动化，就这样。基本上，扑克牌当工号应该够了，这个挺好。

大概这是我想创业的一个目标，就是失败了也不后悔的事。

天赋重要还是努力重要？

我觉得都重要，天赋当然更重要，但是你不需要，拼天赋的人是世界上少数的人拼的，举个例子，比如说是中国有一百万的程序员，如果要到拼天赋的，可能也就是那一百个人在那拼天赋了。但是其实还有，除了那一百个人以外还有很多了，你要突破一千，肯定是拼努力的，就可以进去了，有的人天赋强一点直接就进去了，天赋差一点努力也进去。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应该是拼努力，但是我想说的更多的不是拼努力，努力我听起来有点像蛮力，有 很多人会把努力理解成蛮力，这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好像是我付出了时间，我付出了辛苦，我就能够收获一样。错，努力是一种方法，你要努力找到那种方法，而不是在那使蛮力，方法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你要努力改变自己克服自己的一些不良的一些习惯，比如说偷懒、不专心以及那些逆人性的一些东西。

学习就是逆人性的事，有些东西就是很枯燥，你就得啃，聪明点的人，啃个一两天，笨点的人需要啃个一两年，只要你啃，总有一天能啃的过去了，我觉得就是努力不要使蛮力。

工作 5 年以后怎么发展？

这个其实在我专栏里面也有，我觉得是这样的，因为我不知道你几岁，跟岁数相关。20 岁到 30 岁学习，踏踏实实的学习，30 到 40 岁除了学习以外还要补充一点领导力，就是你要去了解业务，可能去提升自己，不是单学，不是把事情做出来，把事情做好。因为世界会把整个社会的重担交给 30 到 40 岁的人，年富力强，包袱又少，30 到 40 岁是你真正发展的年纪。

比如说我在我的读者群里面，让大家每周完成一个 ARTS：每周至少做一个 leetcode 的算法题、阅读并点评至少一篇英文技术文章、学习至少一个技术技巧、分享一篇有观点和思考的技术文章。（也就是 Algorithm、Review、Tip、Share 简称 ARTS）需要坚持至少一年。

希望我的专栏能够对外有些输出，对外输出的就是一个价值观，没有捷径，你该付出的还是要付出，不是说是你买了一些极客时间的专栏，或者说你订阅这些专栏，你就可以往上成长的，其实更多的还要靠自己，我们叫深度学习，主动学习。其实我的专栏程序员练级攻略系列也有不少吐槽的，吐槽我简单的把东西罗列在那边，什么也没有。其实我其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你，那些英文文章都是非常经典的，大家可以自己去看，如果我可以把这个东西屏蔽掉，我就把它翻译也好，把它搬运也好，用我理解嚼过一遍再给大家，你们会失去那种原汁原味的那种味道的。你看得到我的内容，就是到知识的源头去，你主动去获取知识，你是不需要我的，这才是你真正能够成长的一种道路，我希望的是，我给大家的是一条路，一条指引。

比如我推荐大家读英文刊物，他们读着会有点痛苦，但是慢慢读，咬着牙读上一段时间，他们会觉得那些英文文章都还是让他们比较开脑洞。因为英文文章里面会有英文的关健词，你读英文关健词的的时候，你就会，这个关健词什么？一方面学英文，另外一方面你会用这个关健词去搜索，你会得到更多的知识源，你就不需要听那个二手货，或者三手，四手的，类似这样。

我希望我能够带给大家的，就是学会自己学习，第一件事情要学会自己去寻找知识。就像生存，第一件事情要学会自己去动手，寻找食物，而不是要等着别人喂给你。你一定要学会自己去寻找，这个努力是极其重要的，所以所谓高效学习的能力，不是知识，不是你要掌握知识，而是要掌握其中的方法。学习不是为了答案，而是为了方法，为了改变自己的一些思维方式，为了改变自己的一些习惯，这是我觉得是我整个学习里面最重要的一件事，在我的专栏里面有个金字塔，就是一定要学会和别人分享，归纳总结，输出思考与人讨论，这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