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患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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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保洁大姐，大概45岁左右的样子，穿一身蓝色的工作服，刚烫了头发，因为上班不能披散下来，只得胡乱松散扎起。发丝干枯、毛糙，头顶高高隆起的那部分像极了鸟窝。

她不爱笑，对人很凶，嗓门大，声音尖锐。

有几次我们正开着晨会，她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盖过了主管的讲话。她提着拖把由远及近走来，边走边指划边说，某个专柜把垃圾全扫到了通道，推给了她。

晨会被她打断，主管有些尴尬，又不好发作，只好象征性地说我们几句，她以为得到了维护，嗓门更大理直气壮，非要争出个是非来。

中午吃完饭，我会把垃圾扔到货梯间的大垃圾桶里，那是她休息的地方。我常常看到她扒拉着自带的剩饭，或躺在纸片上呼呼大睡。

下午我站在通道口迎宾，她拿着一种长条的拖布绕着卖场通道推来推去。时而停下来用脚蹭一下扔在地砖上的清洁布，若蹭不掉就蹲下去擦。

有带小孩的顾客，一时找不到卫生间把尿撒在她负责的区域，她就会边擦边骂人家没素质。她的骂声没人理会，就演变成了自说自话。看到我在跟前站着，就会走过来和我数落一顿。大多数时候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只能干笑。

有一次在卫生间遇见，她大剌剌地说“你们当导购真好，我是没文化，要有文化，我也当导购去。”“有什么好的，还不是和你们一样啊。”我好笑地回一句。“当然好了，你们上半天班，那半天爱去哪儿去哪儿，我们一天都耗在这里，什么也干不了，还没你们工资高。”

我点点头，觉得也对。就会莫名有一点优越感。

每天都见到她，从早晨九点到晚上九点，拿着拖把这儿擦擦，哪儿抹抹。

我还和她说几句话，其他同事都不理她，说她老黑着张脸，不好沟通也不通情达理。

我看着她每天重复着昨天的劳动，她的背影已有些佝偻。不由得就想到十年二十年后的自己。我会是那个样子吗？

任何一家招聘信息上都写着，形象好，气质佳。到时我老了，没有了竞争力。是不是为了生活也得干这种最简单低级的劳动？

这种恐惧感会让我心头一震，让我难过得不能自已，让我对未来失去信心。

其实我能体会她的心情，因为贫穷，为了下一代，不得不向生活低头，因为没有资本选择，不得不干着别人不愿意干的工作。因为生存的艰难，现实的压迫让她变得充满怨恨，戾气。因为人们不公平的对待，变得碎碎叨叨，想反抗又无力，只能到处去说来缓解情绪。

厌恶也好，抱怨也罢，依然要每天面对这些清扫工具，面对光洁的地板。无奈却也无力改变。

这种感觉我也时常会有，我比她的工作好一些。要求化精致的妆，穿着高跟鞋，白衬衣，齐膝长的一步裙。站在装修高档的店面，说着流利的普通话。面带微笑帮顾客挑选着她们心仪的商品。

可是我不满意，不喜欢。何况让我像她一样去每天面对地砖，面对那些清洁工具。我只要想起就觉得丧气。

可能因为读过一些书，骨子里有点傲气，这点傲气被现实抹灭了一部分，还留存了一部分，做那样一份工作我不甘心，不愿意！

我看着现在的她，想到以后的我，就会以此来激励自己：为了十年、二十年后不成为她，一定要努力！

为此我业余时间考了导游证、拿了驾照，拼命地读书。只希望生活不要让我那么被动，面对工作，我能多一份选择，多个机会。

也许努力了，十年、二十年后我被生活所迫，被现实所逼，依然要拿起拖把干着保洁这份工作，挣着微薄的薪资。我希望到时我能收起那些不甘心、不愿意，笑着面对。也只能笑着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