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BS缘何突然抛弃智能投顾？全球财富管理霸主的数字化转型启示（上）
UBS缘何突然抛弃智能投顾？全球财富管理霸主的数字化转型启示（上）
原创： 曹 雷 金融科技之道 6天前
唱给十年后的自己 李琦 - 唱给十年后的自己
1、前 言
根据花旗银行、波士顿咨询、陆金所等公司的预测，全球财富管理市场规模在未来三年，整体将以平均每年6%的幅度增长，亚太地区增长最为强劲，预计年度市场规模增长约9.9%，我国当前财富管理市场规模约6万亿美元，预计年度市场规模增长约15%。全球如此巨大的财富管理市场空间，引来众多参与者，许多金融科技公司、银行、证券公司等都在围绕财富管理开展工作，在这其中，UBS（瑞银）毫无疑问是当之无愧的世界霸主，他管理着超过2.6万亿美元的客户资产，拥有全球近一半的亿万富翁客户。然而，在智能投顾如此火爆的当下，2018年8月,UBS却突然将旗下著名的、曾被寄予数字化转型厚望的智能投顾平台SmartWealth抛售，令金融市场愕然，官方给出的原因也较为原则。本周末开始，作者就与您聊聊这家巨头的数字化转型之路、剖析UBS抛弃SmartWealth的背后原因、分享其数字化转型给国内财富管理行业带来的些许启示，拟分上下两篇。
2、UBS现状分析
财富管理领域，按照客户资产管理规模排名， UBS、美林美银、摩根士丹利长期占据前三甲，虽然彼此相差不是很大，但与其他金融服务机构已明显拉开了距离。
（一）UBS整体情况介绍
UBS是一家总部位于瑞士的金融服务公司，以严格的客户保密性和保密文化而闻名，主要为超高净值（Ultra-high）、高净值（High）客户服务的领先财富管理公司。UBS在美洲、欧洲、中东和太平洋地区的巨大市场地位，使其成为欧盟内部具有系统重要性的金融机构，也成为欧洲整体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
组织架构上，公司主要业务包括：财富管理（2018年2月之前分财富管理部、美洲财富管理部）、资产管理、投资银行、个人与公司银行。除此之外，公司还设置多个集团中心，比如CEO办公室、集团财务、集团人事、集团风控、集团法律顾问、集团治理和监管等。
截至2017年末，UBS在全球51个（比2016年减少一个）国家设有办事处，有61253名员工（男性员工61%，女性员工39%），其中34%在美洲、34%在瑞士、18%在EMEA（欧洲其他地区、中东和非洲）、14%在亚太地区。公司员工平均年龄41岁，员工平均持续服务时间9年。
公司CEO，塞尔吉奥·彼得罗·埃尔默蒂（Sergio Pietro Ermotti,1960年出生），瑞士投资银行家，前股票交易员，自2011年9月起担任临时CEO，2011年11月起正式担任CEO。
（二）UBS财富管理
欧洲货币卓越奖(Euromoney Awards)在2018年将UBS评为“全球最佳财富管理银行”，表彰该行在财富管理业务中作为行业领导者的地位，以及在困难时期仍为股东提供服务的能力。
1.业务
2011年，在CEO Sergio Ermotti带领下，UBS决定对业务模式进行深刻变革，削减投资银行业务，增强资本实力，为在全球范围内更为严格的监管环境下实现可持续的利润，公司决定将财富管理作为未来业务发展的重中之重，并将“协助客户进行投资组合构建和管理”视为业务核心。
公司财富管理业务起初包括两个部门（子公司）：财富管理部、美洲财富管理，前者主要负责美国、加拿大之外的其他地方业务，作者整理了两个部门近三年管理的客户资产，如下表所示：
2015
2016
2017
财富管理部
1122
1157
1338
美洲财富管理部
1084
1160
1288
合计（美元）
2.2万亿
2.3万亿
2.6万亿
2018年2月，为更好地服务客户和削减成本，瑞银合并了财富管理部和美洲财富管理部，成立了统一的全球财富管理部。目前，公司一半以上的收入、利润来自财富管理业务。作者梳理了近三年的相关数据如下：
近3年收入情况如下所示（注* 1瑞士法郎 = 1.002406美元，为直观展示，只保留到亿美元级，也未进行换算）:
近3年税前利润情况如下表所示（注* 1瑞士法郎 = 1.002406美元，为直观展示，只保留到亿美元级，也未进行换算）：
虽然美洲财富管理部管理的客户资产和财富管理部相当，但前者仅贡献了UBS 16%的利润，而后者贡献了UBS近30%的利润，这主要因为美洲财富管理部的运营费用比财富管理高出35%左右，而收入只高出9%左右。事实上，多年来，美洲财富管理部整体盈利状况很一般。
2.人员
2017年末，财富管理部员工9665人、理财顾问3784人，美洲财富管理部员工13512人、理财顾问6822人。也即财富管理业务条线人员总计23177人，约占公司总人数的37.7%，理财顾问总计10606人。
根据作者之前介绍的《深度剖析投行巨头金融科技战略——摩根士丹利财富管理转型之路篇》，UBS在美国的最大竞争对手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美林(Merrill Lynch)和富国银行(Wells Fargo)的金融顾问人数则在1.4万至1.6万之间。如果按照人均管理的客户资产规模看，UBS平均每位理财顾问管理约2.45亿美元的资产，远高于美林美银、富国银行、摩根士丹利等竞争对手。
（三）信息技术投入
1．技术投入
UBS一直高度重视技术，并将技术认为UBS的核心。
在IT投入方面，美国CIO杂志曾对公司规模IT投资进行了调研，结果显示，小公司（年收入少于5千万美元）一般花费年收入的6.9%；中型公司（年收入5千万美元~20亿美元）一般IT投入4.1%；大型公司（年收入20亿以上）一般IT投入3.2%。
与摩根大通（详见《深度剖析金融巨头科技战略——正在“成为亚马逊”的摩根大通篇》）、摩根士丹利等其他金融巨头类似，UBS每年将年收入的10%以上用于科技投入。根据2017年297亿美元的收入估计，每年技术投入约30亿美元，绝对值上低于摩根士丹利的40亿美元的投入，但年收入比例上相当。
2.组织架构
公司设有集团技术中心（IT Corporate Center），技术中心与业务部门合作，提供保持UBS竞争力的系统和服务，IT服务范围从业务咨询到技术架构，从分析、自动化、设计到应用开发和项目管理，多元化的全球团队跨越职能和时区，共同解决业务、技术和运营方面的挑战。
2016年9月，UBS从渣打银行挖来迈克•达根(MikeDargan)担任全球CIO。在此之前，Dargan担任渣打银行企业和机构银行部的CIO，自2009年以来，他一直在渣打银行工作，2019年之前，他曾在美林驻新加坡、香港和伦敦工作。在UBS，Dargan直接向COO Axel Lehmann汇报。
2012年，UBS在全球大约有8200名全职信息技术人员，当前大约有2万名信息技术人员（应该包括外包），相比大摩正式员工约6万人、正式技术人员约6000-7000名，小摩正式员工约25万人、正式技术人员约5万人，综合技术力量较强。
综上，财富管理、信息技术是UBS人数最多的部门。
3、国外金融机构财富管理业务介绍
在分析UBS智能投顾之前，有必要先讲讲财富管理业务江湖现状。
财富管理广义上是指金融机构和其他服务机构受客户委托，通过向客户提供财务规划、投资管理、投资咨询、保险等一系列的金融服务，对客户资产、负债及流动性进行管理，满足客户不同阶段的财务需求。
（一）客户与财富管理机构分类
国外成熟资本市场金融服务机构，通常将财富管理客户分为超高净值（Ultra-HighNet Worth,UHNW，金融资产通常超过1000万美元）、高净值（High Net Worth,HNW，金融资产规模通常在100~1000万美元）、大众富裕（Mass Affluent，MA，金融资产规模通常在10~100万美元）三个基本类别,除此之外，UBS还为包括家族办公室（Family Office）。
FO：该类客户较少，能服务该类客户的财富管理类金融机构也极少，UBS凭借150多年的历史品牌，对该类客户还是很有吸引力。
UHNW：能服务该类客户的主要业务方向和机构包括：
-
家族信托（比如北方信托）：提供金融、非金融服务
-
私人银行（比如UBS、瑞士宝盛银行）：提供金融、非金融服务
-
投资银行（比如高盛、大摩等）：提供综合金融服务
HNW：能服务该类客户的主要业务方向和机构包括：
-
投资银行（如上）
-
综合银行（比如摩根大通、美国银行）：提供综合金融服务
-
独立金融顾问（比如高塔顾问、联合资本）：提供定制化综合解决方案
-
资产管理公司（比如贝莱德、富达）：提供大类资产配置的投资组合管理服务
-
商业银行（比如富国银行）：提供理财、财富规划等金融服务
-
经纪公司（比如嘉信理财）：提供金融产品配置及投资组合管理服务
MA: 能服务该类客户的主要业务方向和机构包括：
-
新兴金融科技公司（比如P2P，智能投顾Betterment、Wealthfront）：提供金融产品配置及投资组合管理服务
-
经纪公司（如上）
-
商业银行（如上）
-
综合银行（如上）
-
独立金融顾问（如上）
-
资产管理公司（如上）
需要指出的是，近几年，随着互联网金融、智能投顾的发展，国内各类财富管理公司众多，鱼龙混杂，有不少是打着财富管理旗号，从事非法或违规业务的公司。
（二）UBS客户分类
上述提及，2018年2月之前，UBS财富管理业务主体有两个，两个主体对客户分类标准不同，具体如下：
财富管理部
该部门对客户的分类门槛如下：
富裕客户（资产规模在25-200万瑞士法郎）
高净值客户（资产规模在200-5000万瑞士法郎）
超高净值客户（资产规模在5000万瑞士法郎）
整体门槛要比上述介绍的国际通用门槛高的多。
财管管理美洲部
该部门对客户的分类门槛如下：
潜在客户（资产规模在25万以下）
富裕客户（资产规模在25-100万美元）
高净值客户（资产规模在100-1000万美元）
超高净值客户（资产规模在1000万美元）
2018年，在上述两个部门合并后，客户标准预计会重新进行规划。
（三）业务模式
财富管理主要包括全权委托、非全权委托两种模式。根据维基百科，全权委托就是由投资组合经理或顾问为客户的账户做出买卖决定，而非全权委托则是投资顾问仅以咨询建议的方式为客户提供财富管理业务，投资交易最终执行操作仍然由客户完成。
UBS提供的服务既有全权委托、也有非全权委托，主要包括5大类服务方式：
一是让客户做出投资决策，UBS协助其他事务；
二是客户希望自己做出所有投资决策，但希望获得UBS建议；
三是客户希望UBS做出投资决策，以实现客户的中长期财务目标；
四是客户希望保持对资产配置的整体控制；
五是全权委托给UBS。
当前，全权委托模式在UBS财富管理整体业务所占比例不高，也是公司未来努力方向。
其实，全权委托财富管理在欧美流行多年，该模式利于为客户提供专业化、定制化的运作，当然更利于金融服务机构提供服务，但对专业性和道德等提出了较高的要求，也是金融服务机构综合竞争力的体现。本着审慎的原则，国内现在的《证券法》第一百四十三条明确规定“证券公司办理经纪业务，不得接受客户的全权委托而决定证券买卖、选择证券种类、决定买卖数量或者买卖价格”，全权委托财富管理模式在国内证券行业尚存在一定法律上的障碍。但从非全权委托到全权委托也是对机构客户服务、专业能力的考验。
4、UBS智能投顾平台
随着 Wealthfront、Betterment、Future Advisor等智能投顾公司借助金融科技手段在普通大众财富管理领域的快速发展，UBS于2016年10月份，推出面向大众富裕人群的智能投顾平台SmartWealth建设项目；2017年3月，SmartWealth上线，并在英国开始试点；2018年8月，UBS决定将SmartWealth出售给美国金融科技公司SigFig，UBS在智能投顾领域的尝试终止。
（一）SmartWealth介绍
SmartWealth在2016年被UBS寄希望于财富管理数字化转型的一大举措，也是财富管理服务客户半径的扩充。为做好该平台，UBS当时计划投资10亿美元。SmartWealth主要面向1.5万英镑~200万英镑的客户，门槛比UBS传统服务的客户门槛低的多。试点期间，SmartWealth仅为英国客户提供在线财富管理、实时在线咨询服务，它根据客户的个人财务状况、风险态度、年龄、资产和理财目标的理解等，推荐合适的投资策略，是一款标准的智能咨询产品。为更好的服务客户，SmartWealth连接了欧洲的Robos MoneyFarm和Scalable Capital，也连接了美国智能投顾公司VanguardPersonal Advisor 和Schwab Intelligent Portfolio。
（二）SigFig介绍
SigFig成立于2007年，总部位于美国加州旧金山，由顶级风险投资公司支持，包括Bain capital Ventures、Union Square Ventures、DCM和Nyca Partners具体如下所示：
与Betterment、Future Advisor等智能投顾相比，前者是基于用户的财务目标来建立投资组合，而SigFig倾向于通过追踪客户金融资产动向，根据客户综合信息定制投资计划，并根据市场表现自动为用户买卖。需要指出的是，2015年摩根大通曾经想收购该公司，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未遂。
其实，早在2016年初，UBS美洲财富管理部就和SigFig结成战略联盟，后者为UBS美洲约7000名金融顾问及其客户开发金融技术。与此同时，两家公司共同创建了技术研究和创新实验室（joint Advisor Technology Research and Innovation Lab）。为进一步加强这一联盟，2016年，UBS美洲财富管理部还对SigFig进行了股权投资——这凸显了当时UBS对SigFig平台、创新技术能力和管理的长期信心。
5、抛售SmartWealth原因剖析
对于UBS突然抛售SmartWealth事件，官方并未披露该交易的财务条款，只是原则性解释为SmartWealth当前的潜力有限。作者认为UBS突然抛弃SmartWealth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一是UBS并不认为智能投顾能颠覆其行业领导地位。咨询公司Boring Money数据显示，在英国，尽管机器人投顾的客户数量和资产规模大幅增长，但机器人投顾公司所占到的财富管理市场份额仅有1.2%。花旗银行预计到2020年全球智能投顾服务的资产将达到2.2万亿美元，年化增速达68%，相比于UBS现存的2.6万亿美元资产的体量，智能投顾业务空间相对有限。
二是与公司整体战略不符。2018年2月份公司整合了财富管理和美洲财富管理部两个主体，成为全球财富管理部。新部门对客户、业务发展方向进行了重新定位，公司希望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到面向客户（Client-Facing）的服务中，资源更聚焦。SmartWealth不符合UBS财富管理的整体定位，至少当前不符合。
三是暂时只适合作为投资性资产。与其他机器人顾问不同的是，SmartWealth为投资者提供主动式和被动式管理，需要更多的财富管理人员给予支持，UBS现有财富管理人员服务的客户和SmartWealth完全不同，对能力的要求也不同，不管是招聘新人还是用高级的财富管理人员服务普通大众（类似空姐突然在公交车上提供服务），这都加大了UBS的成本。UBS没有否认智能投顾的未来，但对于UBS而言，当前定性为投资性资产更合适。
四是SmartWealth发展面临压力。因为UBS的“贵族”血统，SmartWealth是智能投顾中报价最贵的一家，它向投资者收取的佣金曾高达1.95%，也对最低投资限额提出了过高的要求，这限制了潜在客户。
五是前车和外界之鉴。一方面，美洲财富管理部的门槛比财富管理部要低很多，前者管理的客户资产规模与后者相当，但是成本却过高，拉低了UBS整体盈利能力，而SmartWealth由美洲财富管理部负责运营，更会加重该事业部的整体盈利水平。而门槛更低的SmartWealth是当下UBS无法忍受的，SmartWealth的商业模式更符合互联网金融先大幅烧钱再盈利的商业模式。另一方面，在财富管理领域，UBS和摩根士丹利、美林美银并没有拉开明显的差距，而竞争对手也在收缩战线（详见《深度剖析投行巨头金融科技战略——摩根士丹利财富管理转型之路篇》），强化新技术对中后台的提升，即提高财富管理顾问专业和服务能力。
6、结论
综上，UBS将SmartWealth作为数字化转型的一大举措，虽然对最初的进展也感到满意，但毕竟，好的未必是适合的。UBS对智能投顾的快速尝试与快速终止，也为其数字化转型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也让自己的市场定位、数字化技术应用场景更精准。当然，UBS并没有否认智能投顾的未来发展前景，只是他们当前有更有意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UBS后续又开展了哪些数字化转型尝试？能给我们国内财富管理行业带来哪些启示？详见下篇。
《金融科技之道》第3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