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淘沙，匆匆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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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里说：“唐五代之词，有句而无篇。南宋名家之词，有篇而无句。有篇有句，唯李后主降宋之作，及永叔、子瞻、少游、美成、稼轩数人而已。”

唐和五代的词，有句而无篇，南宋名家的词，有篇而无句，有篇有句的，只有李煜降宋后的作品，以及欧阳修，苏轼，秦观，周邦彦，辛弃疾数人而已。 虽然这一观点与个人品味有关，但也足见王国维先生对这些词作名家的高度赞赏，虽然这些人不能代表全部，但其词所达之高度，是寻常作词人不能比拟的。我所读词作不多，虽然有几首经典映在脑海，但还是苏轼和李煜的词最让我心神荡漾。

苏轼最为人熟知的应该是那首《念奴娇 · 赤壁怀古》，周郎意气风发，江水东逝无情，他是对月怀想者，而明月从来只需要倾听。三国乱世，最是慨叹江山王寇处。后人有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人物风流千古，江月照人不变。

苏东坡还有一首《水龙吟》，本是和韵章质夫的杨花词，却足以令原作者汗颜。“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惧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

春色繁华年年相似，年年凋零。无论是林妹妹的飞花逝而无人惜，花落去而不顾人，还是龚自珍的化作春泥更护花，不都是盛景随风去，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一如大浪淘沙，匆匆风华，一如“林花谢了春红”。 王国维是这样评价李煜的：“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周介存置诸温韦之下，可谓颠倒黑白矣。”温庭筠和韦庄的词自然有其明艳温婉，但李煜亡国之后的所悟所感，如何也不在他二人之下。

邓丽君的一曲虞美人，帝王多情，词曲长留。“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社稷之业不曾成就他，却是庭院深深里的哀愁别恨让他成了“千古词帝”。

“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温有《金荃》，韦有《浣花》，然后主字字血泪，此生长恨，此间愁肠，唯他一人而已。“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或许不仅是王国维爱李煜，清秋残月夜，如梦初醒时，我们都会想到“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的物是人非，也会想到“别来春半”的离恨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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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