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俄尼索斯

     大概是因为从未相信过任何一种宗教,也几乎从来没有任何一种神明庇护过我。比如说四岁的时候家人带我路过送子观音庙,我笑嘻嘻地在蒲团上犯了个跟头,观音一怒之下让我成了同性恋从此断子绝孙;又或者在财神庙里我向同行的人讲述亚当•斯密的“看不见的手”,被拆了台的财神爷诅咒我每月月底都必须吃糠咽菜。在我不被神明眷顾、令人悲哀的人生里,只有酒神狄俄尼索斯,从遥远的希腊传送来他的祝福,保佑着我在不清醒的片刻里,拥有美好人生。


     我人生中第一次恋爱,是在大一的初春,当时我和某同年级的小哥经好心学姐介绍,彼此看对眼也有一段时间,但是一直也没什么契机使得关系得到升华。直到有一天朋友来北京,在KTV里我骁勇地喝下十二瓶雪花啤酒,用一首声嘶力竭的《王妃》向整个包厢的人表明了我的注定无法一个人回学校的醉状,他们从我的口袋里掏出手机,问我是不是可以叫谁来接我,还是需要把我送回寝室。我瞪着醉意朦胧的双眼,在五百多个联系人里精确地点中他的名字,我不记得到底是谁传达了当时的状况,好在学校离KTV也并不远,我的两个朋友护送着我一路走到学校的路口,他已经忧心忡忡地在那儿等候。

     理所当然地,我们就这么在一起了。

     而似乎这也成了我人生的一条规律:关于恋爱的美好时光,都开始在酒精的气息里。我的第二任男友,在和我互相灌下五瓶葡萄酒三瓶白酒之后,在一辆无辜的面包车后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确定了关系——尽管事后想起恐怕所有路人都见证了我们互相喷着酒气的第一次接吻。还有一位让我莫名成了第三者的摇滚鼓手少年,只六瓶啤酒就牵着我回了宿舍,并且将这种诡异的关系保持了两个星期。

     在温吞的酒精气体中开始的所有关系,都像是醉后的街灯一样五光十色让人愉快,也都像是所有的宿醉一样飞快蒸发,留下的更长久的是头痛和焦渴,是不愿意睁眼睛看到光,光从东南的天空射进窗来,告诉我昨天已经完了,又是个新的早上了,而我除了一脑袋作响的嗡鸣什么也没剩下。

     但起码我也有过美好的醉梦一场。


     我感谢狄俄尼索斯,他在遥远的地方祝福过我,当我以杯盏向他朝拜,他恩赐于我片刻的美好人生。

     他给我勇气,像平日伪装自己的强大一样去展露自己的脆弱;在我脚下使绊,让我可以自然而然地摔进别人的手臂里;让我自然地念出矫揉造作的表白,并且以醉态来脱卸一切责任。

     对于没有勇气也不够优秀的人,酒精就是最好的朋友,比任何人都更能带来鼓励,还有安慰。

     尽管更多时候,他只是让我忽视自己身处的孤独境地,但人生也毕竟不过如此之长,能得一时乐,也是好。

    此致,诚挚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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