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拿起相机到按下快门这段时间里,我会屏住呼吸。
有人说,当你拍够一万张相片,自然会明白拍照的技巧。我却不明白,我要等待,等待我路过美,等待眼睛捕捉美,内心有触发,我才能按下快门。其他的,我都无能为力。
摄影课留下一道作业,给一瓶子拍20张照片,每一张都要不同的感觉。于是我立刻拿出手机,联系了高杰。一个月前他告诉我,他买了一壶67度的醉驴酒。
酒瓶的交接,在天台。我曾从教室里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到有人站在另一栋教学楼的天台边上。那时我感到自己从未如此害怕一阵强风。现在是夜晚,没人会关心楼顶的两个鬼影。风很大,高杰还是点上了一支烟。我一直想到天台上看日出,看太阳的光辉先把黑暗驱散,红日接着跃出地平线,城市渐渐热闹起来。
“这里看不到日出,自从那边的楼盘建起来,挡住了最后一点地平线。”他把烟放回嘴边,暗淡的烟火星猛地燃成一个小火球。我问他怎么会抽烟,他说是宿舍给门卫大爷买的,偶尔也抽两支。抽过两次,今天是第三次。他认真地说起了抽烟的故事。
大概是一年前,他还是一个沉默低调的少年。他走在路上,好像就是纯粹的在走路,对于路人而言,他亦是路人。路人少年把持着心里的钥匙,纯粹的把持着,纯粹得,让那个她不得不出现。
黑漆漆一片的心里,.突然所有聚光灯打在了她身上。高杰从普通青年转型为情痴青年。他开始听民谣,最喜欢李志。他说好似生来便是为了她,经过这些年月,独自度过的这些夜晚,和走过的这些路,都好像只是为了遇见她,但遇见她却又似遇见了最皎洁的月光。我没遇到过这么奇妙的事,我的月光每一天都一样的惨白。我也不爱看居民楼,那些发光的小方块,和它或冷色或暖色的灯光直把人拖到孤独感之中,更别提闪动的电视光了,好像回放着一家人团圆的温馨画面,简直让人瑟瑟发抖。相比居民楼的小方块,我还是更愿意看我那惨白的月亮。我瞥了一眼情痴高杰,拿过他手上的烟。看着橙黄色的滤烟嘴,我想起我也是抽过烟的,而且狼狈的被呛出了眼泪。便把烟还给他。"后来呢?"
他接过,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头也不回地被疾风吹离了他的身后。"后来我说,我们去散步吧,她沉默;后来我说我们一起白头吧,她沉默"那天初雪,他没有伸手拂去她头上的白雪,而她一起身,把后来的最后留给他。他第一次点起了一支烟。
他太文艺了,我听得糊里糊涂,只知道事情竟能由沉默起,又能以沉默终。
他又陷入了沉默。
这酒你喝了吗,我问。
酒精还有另一个用途嘛。
一个人的记忆,能像磁带一样,用另一段录音洗掉前一段录音吗,我问。
我还爱民谣,但我已放弃诗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