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移花接木
无宴殒身山崖，无相卑鄙以千屿替罪。郭子容为获自由，立下军令状寻找千屿，哥哥将妹妹送进了大狱。
郭子容拎起千屿，瞅瞅她的五官，确认是她没错，还是追问了一句，“你叫千屿吗？”
她自然点头。
转着眼珠子，“你老家哪里的？”
“不知道。”
众人瞧队长就这么一问一答和犯人套起近乎，均大惑不解。郭子容还要细问，袖子被旁人拽住了，只好硬硬声气，“这位老伯，请你跟我去帝都领赏吧。”
老伯欢天喜地应了。
绑了千屿，塞进马车，郭子容也跟着钻进去。他当然不会傻傻地跟着队伍进城，什么狗屁军令状，他才不在乎。
拿起抹布给她擦脸，还真是长得不错，白布缠着右手，翻开一瞧，皮肤都烧伤化脓了。
吸口凉气，“这谁干的？”
千屿收回手，默默用布遮着伤口，“我自己。”
“为什么？”
“为了救人。”
“不懂。”
“无知比偏见好得多。”千屿卷好白布，右手已经肿了一圈了，疼是疼，可是敌不过对无相那番话的担忧。
她问起郭子容，“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对我身世感兴趣？”
郭子容洋洋得意，“我是你的朋友呀，你忘记了吗，借书的那个。”
千屿哦一声，想起来了，“你该还书了。”
“不行，我比较笨呢，学字得学好长时间的。不过，你真的记不起来你是哪里人了吗？”
抚摸着右手，“小时候记得一些。但是记得最清楚的，也就是一些场景。”
“什么场景？”
千屿语塞，这个人好奇怪，“你到底想问什么？”
郭子容摊手，“我只是想搞清楚，你是不是千屿。”
“叫千屿的人有很多。恐怕我不是你想的那一个。”
郭子容道，“也是。屿儿可乖了，才不像你，跟刺猬一样。”
马车又陷入了寂静。郭子容打量着千屿，没算错，千屿就是十二三的年纪，正在长身体，眼前的丫头也是这个年纪，再说她还有当年自己送给屿儿的木偶小人儿，说不定就是她呢。
可是木偶人随处可见。再说，哪个妹妹没有哥哥？
“南洲对你很好呀。”
“谁？”
“二王子，明南洲。”
千屿冷哼了一声。郭子容作怪道，“咋？不喜欢他？二王子可是很喜欢小女生的。”
“你就这么喜欢打听吗？”千屿冷冷一瞥，郭子容只好闭嘴，这不是屿儿，绝对不是屿儿。
快到平海城，郭子容准备开溜，刚掀开车帘，就瞧见南洲高头大马，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呢。
想跑也跑不了了。
马车四周的嘈杂声渐渐密集，进城了。千屿躬身坐好，她一定要让南洲抓住无相，虽然她不太懂什么魏峰国西岐国，可真相不是随意就抹杀的。算起来无相杀过她，她这次救了他，以直报怨也没有她这么善良的。可是哪里去抓无相呢？她甚至连他的样貌都不清楚，到底怎么抓人呢？
马车驶入了宫城，长长的斜坡，千屿一言不发。马儿掉头，直直驶向了刑部大狱。
重新回到牢房非常之不爽，郭子容没想到南洲背信弃义，后者掀开车帘，望了一眼，轻轻舒了口气。
“屿儿，出来。”
里面的人慢慢爬出来，那刺眼的右手也引起了南洲的留意，身着戎装的他直接拉过千屿的胳膊，将她抱下车。
这一抱还抱上瘾了，就站在郭子容面前。他可忍不住，“嚯，还真是喜欢小孩子。”
丞相走上前，朝南洲道，“王子，该让姑娘进去了。”他这一声进去，就是指大狱。
南洲面露难色，在周不诺的逼视下带着千屿进去。为了不偏私，叫了大王子明义湛过来主审，新婚没几天，平海城上下乱糟糟的，昨天他在东城门巡防，幸好没遇见什么怪物。
也得亏在今日，顺利将昭云送嫁的队伍送出了城。刚喘口气，就冒出个魏峰国王子客死西岐的消息。刚开始根本不敢相信是真的，直到丞相将拼凑完整的尸体给他瞧，他才确信。
无宴的死状实在是太惨了，德龄那丫头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若澜漪是凶手，就算真的是，也不能查到他头上。若凶手就是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明义湛也不敢相信。
审讯室燃起灯，千屿坐在明义湛对面，南洲坚持着没给她锁上铁链，千屿因为看不清，所以也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刑部大狱。她只觉着四周阴沉沉的，似乎没有光。
“南洲，怎么不点灯？”
南洲安慰她，说点了，又对她说，“待会儿我哥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就行了啊。”
千屿乖乖点头。南洲退到一边，和丞相站在一起。周不诺正提笔要记录，瞧瞧南洲，不免摇头叹息，“刚之易折，柔之不坚。你自己看着办吧。”
问，“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答，“千屿，虚岁十三。”
问，“昨晚你是一个人出城的吗？”
答，“是被人带出城。我看不见他的脸。之前在天香城，我遇见过他。是他杀了无宴。”
明义湛敛眸，旋即和南洲对视一眼，丞相专心记录。
又问，“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千屿沉吟，“不知。”
问，“据守城将士说，为了救你，澜漪和无宴二位魏峰国王子追了出去，那时你是被凶手劫持的，对吗？”
千屿点头。
“之后呢？为什么只有澜漪王子一个人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再次点头，道，“我是被澜漪救下的，无宴则绑住了凶手。澜漪带着我骑马回城，至于无宴王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回城。”
明义湛摊手，“按照你的意思，是不是凶手杀了无宴然后逃走呢？”
千屿摇头，她并不清楚。明义湛再瞧了一眼南洲，斟酌道，“千屿，这个凶手，会不会是你臆测的？”
想起了无相临走前那番话，千屿平静地说，“难道，是我杀了无宴？”
明义湛叹息，“因为你没有不在场的证明。凶手，我们会尽量去找，可是若找不到……”
“那我就只能定罪了，是吗？”
明义湛低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淡淡的悲凉从心头升起，昨晚，她还推开澜漪，说什么也得将赤朦引出城去；哀鸿遍野，不是她所愿看见的。
她微微闭眼，“请问大王子，你们审问过澜漪了吗？他是见过凶手的，一定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周不诺凝住笔，有些为难。明义湛叩着桌，南洲更是无从思考。
“千屿，你要知道，死的是魏峰国王子相无宴，如果审讯了魏峰国大王子澜漪，只怕……”明义湛望着南洲，慢慢说出这番话。
南洲赶紧接话，“没事的屿儿，我去问问澜漪。”说着就要出去，周不诺起身想拦着他，明义湛轻轻摇头，丞相只好不追了。
南洲一路打马往驿馆而去，隐约瞧见几辆魏峰国使节的马车驶入宫城，定是找父王讨要说法去了。
驿馆的澜漪刚刚歇下，南洲来访，他不得不起身披衣，两相询问，还是为无宴的事，屿儿无可避免地被卷入进来，澜漪也是一口咬定凶手的存在。
南洲自然振奋，“可清楚他的样貌？”
澜漪细细回忆，山崖黑幽幽的，只剩下一道轮廓，“是个男子，轮廓很深，夜里实在太黑，他没穿衣服，只能看清大概的脸型，瓜子脸，瘦削。”
南洲一脸期待。澜漪非常尴尬，自己实在想不起来更多了，他也不想屿儿卷入其中，只好问，“屿儿还好吗？”
澜漪是诚恳的，南洲能感受到，“你会不会舍得，让屿儿顶罪？”
“当然不会！”澜漪有些生气了，且着急起来，“难道，就只有我和屿儿见过凶手吗？无宴也是见过凶手的呀，还是他绑起凶手的！”
南洲一惊，“绑起来？你是说无宴王子将凶手绑起来了？”
澜漪点头，“自是如此。”
既然绑住了凶手，那么凶手又如何作案？这不是又添了一层迷雾吗？
南洲站起身，他知道该怎么办了，得再去一趟案发现场。
魏峰国王子被暗杀的消息在平海城发酵，早市刚过去，街巷议论纷纷，这事儿魏峰国绝不会咽下去，大清早就叫人三堂会审，南洲去了城西，尚未回来。周不诺和明义湛自然是不会拦住魏峰国使节的，任由他们将千屿拉走了。
审讯场所安排在日头最先照着的明义堂，也是刑部在宫城南边儿唯一一排向阳的房子。西岐这边丞相打头，许尚书跟在身后，老胳膊老腿的，也是不容易，等他瞧见堂下跪着的小人儿，又是一番诧异。魏峰那边自然是澜漪在后，使节大人在前，旁边还坐着一个记录的军官，大义凛然的模样。
气氛和昨晚完全不一样了，明义堂高阔明亮，庄严的气氛自动增添了一丝掷地有声的力度。
魏峰使节打头问起，问到凶手一节，千屿自然是实话实说，使节比义湛直接多了，“小姑娘装什么装，哪有什么凶手，就是你，杀了无宴王子！”
千屿气结，还是忍着，“您可以询问澜漪。”
“哟呵！竟敢直呼大王子名号，胆子不小！”澜漪想出来说话，使节却死死拦着。
千屿自然看不见。
周不诺赶紧出来圆场，“千屿，你说了实话吗？”
她自然点头说是，“还请澜漪王子作证。”
周不诺将征询的目光投向了澜漪，澜漪迎着使节阻挡的目光道，“本王确实看见了凶手，是个男人，可是夜里看得并不清楚。”
使节追问道，“可是这不能证明，千屿再次追出去，有没有杀害无宴王子。”
是的，确实不能证明。因为只有澜漪一人回来，无宴和无相还躲在山崖后面等着赤朦灭城呢。
澜漪被诘问住了，他默默向千屿投去目光，想起师父和婉儿娘对自己的嘱咐，不禁面红耳赤。
“千屿，你可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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