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环球旅行随笔:火车交友记

小弟我于2017年7月到11月,花4个月时间完成了一次简短但连贯的环球旅行。从杭州出发,到北京乘坐国际列车,横穿蒙古国,来到俄罗斯伊尔库茨克。然后从伊尔库茨克开始,一路向西,沿着西伯利亚大铁路走走看看,来到莫斯科和圣彼得堡。从圣彼得堡飞到伦敦,从伦敦开始,按基本四五天一个城市的节奏,在英格兰、威尔士、苏格兰游荡40余天。然后,从伦敦飞到巴黎,绕地中海逆时针转一圈。先到巴黎,再去巴塞罗那,然后去罗马,之后去德国柏林、杜塞尔多夫、科隆、埃森等地,再之后从柏林前往阿姆斯特丹,最后从阿姆斯特丹途径冰岛、飞往纽约。在纽约呆几天,接着去匹兹堡暂住两周。最后,从匹兹堡,途径波士顿、北京、上海,一路回到杭州。达成连续绕地球一圈的成就,虽然人困马乏,但是认识了一些有意思的人、学到了一些有意思的历史、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故事。

独自一人身在旅途,每当遇到陌生人在旁边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大声交流,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略微紧张。悄悄地,观察他们面部表情,揣测他们交谈内容,估摸他们是否在说我坏话。这种情绪可能是根植于人类恐惧陌生事物的本能吧,即使我以理性思维约束,也很难完全控制住。后来我发现,不止我,外国友人也这样。把几个不懂中文的外国人放到一群吵吵嚷嚷的中国人里面,他们也会神经质、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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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乌兰巴托-莫斯科国际列车上看到的内蒙古大草原

比方说,从北京出发途径乌兰巴托前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车是中国列车,列车员是中国列车员,我是中国人。当我在走道上跟列车员闲聊时,同车厢的一些外国友人就会用一种好奇又防范的眼神偷偷打量我们——“狭窄的空间,陌生的环境,这俩中国人又在那里嘻嘻哈哈、叽叽呱呱说个不停,难不成是在嘲笑俺”?

车厢由多个包厢组成,一条狭窄走道串联整个车厢,走道一侧是包厢门、另一侧是透明大玻璃窗。窗户可以打开,吹会风透个气,也方便拍照,沿途风景在窗外飞逝而过。我所在的车厢,前五个包厢被一国际旅行团承包,男女老幼十余人来自不同国家,领队是一胖胖的光头俄罗斯人。

列车上的各国乘客们,包括我在内,大部分时候都在走道上或站或坐,伸长脖子向外眺望。走道很窄,趴在窗沿看风景,难免跟上厕所、打开水的外国友人们碰头。一开始,气氛略显尴尬,他们对作为“地头蛇”的中国人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态度,点头致意,尽量避免视线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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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巴托

后来情况稍微得到一点改观。发车第一天下午,我正在自己的上铺床位发呆,一位外国大爷敲了敲包厢门,探头进来说:Hello? Anybody got a converter? (哈喽,谁有电源转换器吗?)——原来国际旅行团里有位英国大姐手机需要充电,列车走道上的电源插座只有48V,大姐自带的转换器不能用。这位热心肠的外国大爷,主动挨个包厢求助。我试了下自己的转换器,也不行。好在同包厢的两位四川大姐的转换器是可以的,于是我向友好的四川大姐们借来转换器,帮英国大姐的手机充上了电。英国大姐、外国大爷和我站在走道,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闲聊起来。

英国大姐告诉我,他们这旅行团刚在上海呆了段时间,现在去往乌兰巴托停留两星期,然后前往俄罗斯。我问她,你对上海感觉怎么样。她说:挤,热。我竟无言以对。

外国大爷比英国大姐健谈一些,大姐充好电离开后,我们又聊了挺久。大爷是澳洲人,光头矮个字,穿卡其色短裤配黑色体恤,肤色黝黑。他出生在印度尼西亚,后来在澳洲铁路系统工作,之后在悉尼定居,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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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多云天气,太阳下山前

我问他:你经常这样出国旅行吗。澳洲大爷说:是啊,我特别讨厌寒冷。悉尼一到冬天,我就打开世界地图,选一个正是夏天的地方飞过去。我是一个追着夏天跑的人。

我说:现在蒙古国和俄罗斯正值秋天诶,气温可能也并不高,要感受夏天你应该去南美。澳洲大爷摆了摆手一脸晦气地说:别提南美了。我有一次,在悉尼冬天冷得受不了,买了张机票飞往南美,结果穿着短袖短裤,一下飞机被冻傻了。后来我才发现,妈的,这南美很多国家跟澳洲一样都是南半球的。——说到这我俩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我又问他:刚才英国大妈说上海又热又挤,你这么喜欢夏天的话,应该会觉得上海蛮舒服的咯?大爷点点头:是啊!挺舒服的啊!不止上海哦,我以前还去过中国其他地方。西安的面食?nice。北京的35度气温?nice。吐鲁番的水果?very nice。

晚上10点多,列车在中蒙边境线上的二连浩特停下来,等候了一会,仍旧不见发车。一问列车员,原来进入蒙古国境内后,铁轨制式不同,需要在这里把火车开进车间、更换车轮,预计两小时左右。工作车间离车站较远,而且开始换车轮以后,列车停止供电、停用洗手间。因此列车员建议我们在站台下车,去车站候车室透透气。列车员还告诉我,火车站不远处即是二连浩特烧烤一条街,可以去吃点羊肉串。等车轮换完,列车的餐车也会换成蒙古餐车,又贵又难吃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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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列车沿途的小村落

外国友人们看到火车停下来半晌不出发,我们几个中国人又在那叽里咕噜说个不停,都站在走道上一脸疑惑。列车员看我挺靠谱的样子,委托我去向外国友人们转达一下意思。我挨个车厢照实翻译了下。结果只有几个人愿意跟我们一起下车,大部分人,好像都觉得我们别有用心,表现得犹豫不决。尤其这个外国旅游团,不管我怎么解释,俄罗斯领队都带着一种“你的把戏已经被我看穿了”的笑容盯着我说:No thanks. We're OK. 俄罗斯领队不下车,他们这个团的人就都没下车。我劝说无果,放弃了,下车撸串去也。

这顿烧烤吃得挺开心。羊肉串鲜嫩多汁,价廉物美;喝了瓶俄罗斯啤酒,不知是否因为我要的是最便宜的啤酒的关系,口感一般。吃饱喝足,慢悠悠从烧烤一条街往回走。这次换车轮好像出了些意外,比预估时间多花了一个小时才完成。我走回火车站以后,又在候车室等了很久。直到凌晨1点,才重新回到列车上。

简单洗漱、往床上一躺、准备休息,谁知道今晚的热闹才刚刚开始。先是蒙古国的两次入境检查。每当我将将要睡着时,蒙古国边检人员就脸色严肃地出现在包厢门口,检查护照或入境申请表。后来得知,他们居然只严查中国公民,对外国人的包厢直接跳过不查。一聊得相熟的列车员小哥还差点因此跟他们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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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库茨克青旅厨房一角

熬过入境检查,我正迷迷糊糊想要睡个囫囵觉,一列车员来到包厢问:小伙睡着了吗。我爬起来问他啥事。他说:出了个事,你过来帮我翻译一下。我看他脸色不渝,知道有事情发生,穿上衬衫光着脚就跟他走了。

我们走到外国旅行团的包厢门口。旅行团的所有游客都没睡,三三两两站在走道、或坐在下铺床位上。俄罗斯领队也在。列车员小哥一脸严肃地对我说:你帮我问一下这毛子,他知不知道他的团里面,有人在车厢门口撒了泡尿?

——原来在二连浩特更换车轮时,这旅行团的人真没下车,被困在车上三小时余。卫生间关闭,有人憋不住,在车厢门口撒了一泡尿。又脏又臭,被列车员发现了。

我问俄罗斯领队:你一直在车上,你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吗?俄罗斯人面无表情地说:不,我睡着了,啥都不知道。

列车员和我都有点火:这车上就你们这群人还在,其他人全部下车了,不是你们是谁!

当是时,列车员很生气,毛子领队很赖皮,围观的外国友人很紧张,我睡意全无。我们反复追问了俄罗斯领队好几遍,这毛子也知道赖不掉,就站那不吭声了。

这时澳洲大爷从包厢角落里走出来,一脸惊恐地对列车员和我说:对不起,我这里有问题(拍了拍后脑勺),控制不住自己(拍了拍肚皮)。——原来这泡尿是他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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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无名烈士墓旁站岗的俄罗斯士兵

我转头问列车员:小哥,这种情况一般怎么处理。列车员说:罚款呗。我继续问:一般罚多少啊。列车员说:得问领导。

我说:老年人憋不住尿情有可原,真要罚款,处理起来也麻烦。要不这样,给他个拖把让他自己打扫干净得了。列车员想了想,同意了。他又说了些东西,让我一并翻译。

于是我转头跟澳洲大爷和俄罗斯领队说:好了,这次不罚款。拖把在那边,你现在自己去打扫干净。注意一下,等会火车进入蒙古国境内后,在刚入境的前两小时,因为卫生防疫政策等原因,卫生间仍旧会处于关闭状态,所以你们打扫完赶紧洗洗睡,不要再喝水了。随地撒尿这种事情下不为例。——已经被吓的不轻的澳洲大爷连忙答应了。

事情搞定,列车员拍拍我肩膀,说了句“谢了小伙”,就走了。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我光着脚走回自己包厢的路上,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外国友人们,纷纷对我投来赞许的目光、或者拍拍我的肩膀,小声说“Thank you” “Well done” “Good job” ——我带着一种当了一回好人和做了一回汉奸的混杂情绪走回包厢。

就这样,车厢里的这群外国人跟我成了朋友。至少在走道上碰面,会微笑着互相打招呼;挤在窗沿看风景,不再莫名尴尬;发现稀奇古怪的野生动物群,还会兴奋地招呼大家一起看。至于澳洲大爷?他第二天早上笑呵呵地拿着一包水果糖挨个车厢发过去,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我们就这样愉快又和谐地趴在窗户上经过了蒙古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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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天,真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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