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 年

同学一时,友谊一世。流年似水,虽经时间洗刷,附着在其中的情感无法抹去,有些停滞在过去,有些鲜活在当下,还有些应该有美好的未来。

流 年_第1张图片

1984年至1987年的三年姜中生活,对于我以及我的同学来讲都是人生中最难忘怀的一段经历。刻苦求学,废寝忘食的苦读完全来自于内心急于逃出乡村或小镇,去大城市,圆大学梦的强烈渴望,继而转化为心理和生理的渴求。一本从大城市流传来的习题集,像手抄本一样在几个要好的同学间传看;女同学一个星期没时间洗澡,被老师当众夸赞,树为典型;熄灯后顶着寒风在厕所旁的路灯下背单词或政治,已然是默许的行为;偷偷摸摸打一会儿乒乓球或将头发整理得过于整齐,都被视为不学无术。压力,弥漫在被各种书籍簿本练习挤占而显拥挤的教室里,弥漫在被褥凌乱用具不全异味浓重的寝室里,弥漫在天不亮就被“催命曲”叫醒跑步跌跌撞撞的人流里,弥漫在对放月假的期盼和挣扎在无止境题海的苦痛里,这是苦涩年华的一部分,物质的匮乏,正在苏醒发育的身体对食物的渴求也构成了那个年代特有的磨难。

难得几个家境好的,一般都是泡点焦屑充饥,吃得起京果屑子的,家里条件很是可以的,喝麦乳精啃苹果的,头都昂昂的,一副富家子弟的样子。一个同学的父亲大概在地方工业公司任职,儿子就阔气得很。每次打满满一盆清水洗脸,第一个动作是摘下腕上的手表,“哗啦”一下扔进水里,注意,一定要“哗啦”一下搞出动静,在旁人惊讶稀奇的目光下,若无旁人慢条斯理地洗脸洗手,完了,捞起手表,甩两下,用毛巾擦一擦,“咔嗒”戴上,晃一晃手腕,抬手瞄一眼,整个过程目不斜视,完全沉浸在自我欣赏中。


流 年_第2张图片

每一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掩盖,却欲盖弥彰。一本发黄的软面抄,挤满了青春少年的毕业留言,骄傲的英语版,浪漫的诗歌版,持重的格言版,也有稚嫩的口号版。当扬州的美女同学拿出她的宝贝时,惊喜和惊叫迭起,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拍下自己三十年前的影子和痕迹,感慨时光流逝,感谢老同学还留着如此珍贵的记忆,我闪在一边,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是否也参与了现在看起来幼稚得可笑的活动,模糊得几乎可忘却的高中生活,应该不会有如此浪漫的一幕吧。

还是有人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我的笔迹,隔了几页,居然还有第二处留言,而且,还是两首宋词!我实在不敢相信我的眼睛,读了半晌,也不知道这些词是抄袭的哪里的,只是留言的签名和特殊符号我认得。

工工整整签的大名,一旁是读书时常用的一个特殊符号:一个圆体的英文字母h,右下角和左上角各有一个圆点,正看是姓的首字母,反看是名的首字母,对于这个自创的符号,自鸣得意了很长时间,而且,将看得懂的都视作我的朋友。关于那几首词,嗯,想想,依稀有了印象,是自我改版的宋词,加了不少隐晦的词汇,满纸的少年不识愁滋味。那个忧伤的少年我是了解的,却不懂为什么要将愁绪留在了毕业赠言中。我没有拍照留存,淡然合上,不去细品。

我突然想起,一直以来就想写点那个年代的那些事情,却又不知从何处起笔,又落笔何方。我算不得一个清醒的旁观者,这些年道听途说了一些事,拼凑在一起,由点到面,勾勒出一些模样,不少故事版本绝对不可能与流行的小说情节重复的,就是好莱坞的编剧也难寻如此孤本。我曾试着口述给人听过,听者都唏嘘不已,无不动容,我仿佛握住了一把锋利的刀,随时可以解剖他人,又像藏着一把钥匙,别人的心门我也可以随时打开,但当曾经亭亭而立的扬州美女也白了头发,以吃素信佛,热心公益的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一下子有点发蒙,三十年的风风雨雨,可以将人打磨,侵蚀,风化,甚至改造得面目全非,青春与未来其实并不在同一条跑道上,眼前才是现实,曾经都是虚幻,瞬间,拿起笔的勇气几乎消失殆尽。

好在我的记忆没有被完全清空,虽然,姜堰中学的校风学风堪称本地教育楷模,男女生交往是被严令禁止的,更不要说打着纯洁友谊的旗号聚在一起的行为了。我们几个所谓街上的,偏偏不听话,不知怎么的就结成了一帮。

寒冷的冬夜,散了自习,我们会在南大街一处昏暗的路灯下,围住一个买油炸臭干的小摊,凑钱买一碗热腾腾的煮干儿,你一块,我一块,哄抢一空之后,嬉笑着各奔东西。大年初二,是女婿跑丈母娘家的日子,我们四五个人就选这天,约好了,一起去一个女同学家聚餐,那女生极仗义,不像一般小女生叽叽歪歪扭扭捏捏的,她父母也很热情,我们去时,做家长的早已借故出门,留下满满一桌年菜,让我们一帮人随意吃喝玩乐。这样开明的父母少有,极难遇见,我们算是幸运的。

爱情是榴莲的味道。一般人不敢尝试,有人却痴迷得不行,本班的爱恋涌动,就如四季更迭一般,不可阻止。很可惜,那时的纯洁感情,竟然都无疾而终,时间和荷尔蒙没能成全哪怕一对,实属遗憾。(我后来做班主任,带的第一个班,出现了三对,至今美满,完全得益于我内心深处对这种规定的质疑与抗争,不相信这萌发的纯情是教育者无法驾驭的烈马。这是后话。)我写不得别人的爱情故事,一直不敢涉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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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时光倒流,重新来过,我们会是什么样子呢?还应该是这样子,我断言。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偶然与必然的结合体,我们那时的选择与我们现在的模样是无法左右的,因为时代烙印下,我们别无选择。

聚会在细雨中,所有人都如约而至。少有人满校园寻觅曾经的痕迹,崭新的母校唯一熟悉的地方只有“五四”堂,东山墙爬满绿色藤蔓,木窗棂斑驳,青砖墙打扫得干净,一丝青苔都不见,也没有杂草,哪儿还有过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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