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是承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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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

余华的《活着》,相信不少人都看过。然而,这部文学作品给人透露出来的第一信息就是,凄惨。

福贵的经历是有意夸张的,一个家庭当然不可能集中经历那么多接踵而至、不断的悲苦的死亡。余华不是要表达福贵年轻时候作孽带来的因果报应,这样的认识就太简单了,他要强调,生命其实是承受力,活下来就要承受时间的标记,时间是无情的。他要用这样的承受力来感动我们。

余华说他写这篇小说的时候,很受美国一首流行歌曲《老黑奴》的影响。这首歌里的老黑奴是一个佣人,福斯特作这首歌的时候,他父亲和他两个兄弟都去世了,两个姐妹出嫁,另一个兄弟去了克利夫兰,家空了。这时候歌里头唱:亲爱的朋友都已离开家园,去那天上的乐园。我听见他们轻声呼唤着我,我来了,我来了。我已年老背驼,我听见他们轻声呼唤着我……余华说他是从这首歌里听到对苦难的承受力,和在承受中无怨无悔地活下去的态度。这充满了沧桑感,这沧桑感就像岁月一道一道的无情的刻痕,在最后的结尾,这老人在夕阳中间就像是一个雕塑。这个形象太突出了。余华不是要写经过岁月以后的云淡风轻,他是要写伤痕都刻在老人的身上。他要这样来写高尚和强大,这是这部小说的感染力经久不衰的原因。

下乡采风的那个县文化馆的创作员,见到哄老牛犁地的福贵,这个小说里头就让县文化馆那个创作员的“我”来听老人的讲述,讲述中间有中断。这个结构看起来很笨,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一个结构,只有老人的讲述,就会缺少一个看老人的视角。这个视角不仅看到阳光下面老人和牛一样黑的那个脊背,也看到老人脸上的皱纹欢乐地游动着,里面嵌满了泥土,就好像布满田间的小道,就会看到这个福贵用他那粗糙的手指擦去脸上的眼泪,就像轻松地弹去他身上的稻草。这个文化馆创作员的“我”和老人的关系,就突出了“活着”这个意象的画面感。我以为余华的目的就是我前面说的,要让老人变成塑像。

小说写一个接一个的死,都没有哭天喊地,悲伤都写得很节制,很含蓄。在余华的小说里头写温情的目的,好像都是为了表达随后到来的苦痛。他喜欢海涅的一句话,海涅说:“死亡就是凉爽的夜晚。”在他笔下,死亡总是很轻易就来到了,这可能跟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他说他家后来就搬到了医院里去,他家住的门对面就是太平间,他说他小时候会搬个小板凳,就坐在那儿看,看太平间前面的哭天喊地。夏天天热的时候,还会睡到太平间那个水泥床上去,他说那个水泥床上面很凉快。在这个小说里头,死亡表达的都是福贵的朴素面对,它表达的其实是人生的无法抗拒,这其实是余华对存在本身的一种思考。

余华这部小说中间的福贵都是娓娓道来,波澜不惊,他讲了一个悲惨到底的故事,但余华的写作方法和莫言是不一样的,莫言的写作往往是一写起来就一泻如注,余华就写得很慢,他好像是一个一个句子地寻找表达的魅力。福贵的讲述中间也用了一些朴素生动的语言,比如说他比喻嫖妓和赌博,他说,嫖妓只是为了轻松一下,就像水喝多了要去方便一下一样,说白了就是撒尿;赌博只要靠一双眼睛和一双手,眼睛要练成爪子一样,手要像泥鳅一样滑。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想法不同,活着的意义也不同。但是,终归,都成往事,一切的过往云烟,都在于自己的心。

于是,活着成为我们永恒的话题,而承受力才是活着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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