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

今天是大伯出殡的日子。为了赶上出殡的节点，我提前请好假，一大早就出发，开车往老家赶。

路上，不由想到现在正躺在水晶棺里的大伯，想到两年前去世的叔叔，还有已双双辞世的爸妈，经历过几位亲人的出殡，对仪式并不陌生，可仍然会对出殡相当紧张。觉察自己，感觉心跳加快，呼吸上浮，胸口发紧，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方向盘。

深呼吸让自己放松，追溯这紧张的来源。出殡时悲伤是难免的，送别的都是自己的亲人，怎么可能不悲伤？可是，出殡更象个戏台，要把这悲伤夸张地表演出来，我担心自己的“表演”不到位，该掉眼泪的时候哭不出来。我怀疑自己情感淡漠，亲人出殡居然要硬挤眼泪，甚至有时挤都挤不出来。

对担心和怀疑过分的关注令我更紧张，果然在一些时候就哭不出来。越哭不出来，越是更紧张。在纷纷攘攘的殡礼现场，我自己的内心戏悄悄上演。

终于赶到大伯家，我和姐姐一进胡同就该开始哭了。实在不会唱腔般的哭声，只会从胸膛里哭喊“大伯呀，大伯”。

是真的悲伤，还是被自己的哭声感染，真的涌出一串串的泪水。跪倒在灵前，哭喊着，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哭了一会儿就被拽进屋，看到大姑，姐姐先扑过去抱住大姑继续哭，我也跟在后面抱在一起。大伯没了，大姑也没了大哥，共同的悲伤，不需要表演，眼泪就一直往外涌。

行礼、入殓、坐三马车前往坟地、见证棺木放进坟穴，然后圆坟，最后坐车返回。一系列程序进行下来，有的可以恰如其分地哭出来，有的因为跳戏根本哭不出来。哭不出来也没法硬憋，我就用手巾遮住脸假装。

60多岁的姑姑们的哭，不夸张，有些强忍着的悲痛，这是手足之间的惺惺相惜。四个哥哥，没了三个，还有一个远在新疆，常年回不来。哥哥没了，娘家也就没了，根也要断了。哥哥们陆续都没了，命运之神要带走的，也就轮到她们了吧。

堂哥堂姐也都50往上了，最大的堂哥孙子比我女儿还大，最小的堂姐也有了两个孙辈。大伯今年整80岁，也算喜丧。堂哥堂姐这样的年纪送走老人也算顺顺当当。骨肉相连的割舍，还是疼呀，他们的哭，最扯我的心。

所有人，哭的是去世的人，却都有自己的心事。我的哭，也不都是因为大伯，大多是因为父母，因为自己。其他人也一样吧。

入殓时一群人耽搁了好一会儿才盖上棺材的盖板，放进坟穴时又出了点插曲，是大伯不舍得走，还是这一家人都舍不得他走呢？

终于从坟地返回，一大家人坐下来聊天。刚刚哭得撕心裂肺的堂哥堂姐，这会儿也有说有笑了。

这才是生活，亲爹走了，生活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