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gle Maps的故事,你知道多少?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  余晟以为

去年,我读完了Bill Kilday回忆Google Maps前世今生的《Never Lost Again》,觉得这本书相比各种“精益创业”的教材毫不逊色,而且更引人入胜。

说它好看,主要是因为真实。

一方面,我们在Google Maps漫长的发展史中,可以看到如今习以为常的各种特性的萌发、诞生、成型的过程:一键式地点搜索、多图层混合、代表地点的大头针,“我”在地图上是个小蓝点…… 深刻知道这些特性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创新通常是一个慢慢打磨而且充满意外的过程。

另一方面,这本书对公司内部的政治斗争也毫不掩饰。原先的小创业团队Keyhole被Google收购之后,才推出了Google Maps,并在很长的时间里主导Google Maps的发展。然而,“自成一体”的Keyhole如何面对Google内部错综复杂的局势?如何与之前做地图的团队相处?如何面对其他人屡次争夺控制权的努力?这些故事,在书里都有直白的描写。

不过也有读者反馈,“Google Maps的故事”太长,不方便阅读。所以,我把“Google Maps的故事”浓缩成完整的一篇,方便大家——还没读过的可以一次过瘾,已经读过的可以再次重温。当然,欢迎推荐给更多人阅读。


初起

如今人人都熟悉电子地图,如果你在世界范围内旅游,Google Maps更是不可或缺。但是,如果要追溯Google Maps的起源,大概会让很多人意外,它不是来自地图,而是来自一种技术,Clipmapping。

Clipmapping大约可以翻译为“片段映射”,是SGI(Specialized Graphical Innnovation)的“副产物”,这项技术能把不同分辨率的图像合并起来,在用户进行缩放操作时提供“无缝”的体验。如今我们在使用电子地图时,缩放操作看起来那么自然,那么符合直觉,背后依靠的就是Clipmapping。

传统上,Clipmapping技术主要用于电子游戏,在游戏里经常需要用它来渲染大型地图。至于真实世界的地图,如果你还记得,“传统”上它们就是现定于几个固定比例尺,地图和无缝缩放似乎天然就是绝缘的。

1999年,SGI的Michael Jones、Chris等人花了一个周末,研发出将Clipmapping应用到地图上的技术(他们称其为CTFLY,City-Fly),让用户能够自如缩放不同比例尺的地图。所有见过这个Demo的人都被震惊了,原来地图还可以做得这么炫!有人甚至莲想到了当时流行的电影《国家的敌人》。

不过,使用Clipmapping来制作地图并不单纯为了炫酷,还有工程上的考虑:使用Clipmapping,用户不必下载所有的数据,就可以看到自己感兴趣的那部分内容,真正实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对于地图这样涉及到海量数据的项目而言,这项技术再合适也没有了。要知道,那时候是1999年,采用了Clipmapping技术的CTFLY,也需要价值4000美元的Dell电脑才能跑起来。

大概是CTFLY太好了,所有人都被炫酷界面所吸引,反而忘记了继续沿着“地图”的方向走下去。SGI也认为,这技术如此先进,用来做游戏能赚大笔的钱,为什么要去做地图那种没有回报的事情呢。不过,Michael等人业余仍然在花时间打磨CTFLY,让它越来越好,越来越完善,结果最终被董事会下了终止令:“它的确很酷,不过,别再做了”。

不甘心的Michael等人提出,能不能把CTFLY拿出去成立一家新公司,自己拿投资,自己养活自己?董事会同意了。经过猎头的推荐,他们找到了John Hanke,双方对CTFLY都很满意,都希望在地图上做一番事业,于是Keyhole成立了。

如果你是军迷,大概听说过美国军方的“锁眼”(Keyhole)侦查卫星。到上世纪90年代末,型号为KH-11的第五代“锁眼”,已经能够监视全球各热点地区,提供1.3米的分辨率了。

所以,Keyhole的创始人John Hanke决定给自己的公司命名为Keyhole,但这其实这只是个权宜之计,因为John真正想要的是Earth.com。Earth.com这个域名,1992年被IBM的一名员工买下,他对John开价100万美元,对1999年的创业公司来说,这当然无法承受。所以,Keyhole这个名字就被一直用下来,到被Google收购为止。

但是因为买不到Earth.com,John只能给自己的产品取名为EarthViewer。然而取名只是第一步,更关键的是,它的市场在哪里呢?

当时市面上已经有垄断级别的数字地图厂商了,也就是Esri(读音ez-ree)。Esri创立于上世纪70年代,到2000年,它已经拥有几十万客户端,地图超过一百万张,营收达到3亿美元,是当之无愧的巨无霸。

相比之下,Keyhole手里的Clipmapping技术只提供了更好的用户体验,却不是与Esri竞争的法宝。那么Keyhole要怎么办?经过仔细分析,Keyhole发现了Esri的几个缺点。

第一个缺点是复杂,Esri是典型的行业软件,必须由取得GIS专业的学位专业人员经过培训才能操作,每遇到新客户,都必须由专家来定制解决方案;第二个缺点是数据不统一,用户经常要自己导入各种数据,并祈祷这些数据能正确读取,并且能彼此对齐;第三个缺点是速度很慢,如果没有预先把数据全部装载到本地硬盘,大范围的地图响应非常慢,几乎不堪使用。

针对于此,Keyhole虽然很小,但仍然明确了与“巨无霸”Esri竞争的策略:EarthView必须做到普通人就能使用,必须提供完整统一的数据,必须提供流畅的操作体验。而Clipmapping技术让操作界面符合了普通人的直觉,同时,飞速发展的互联网让当然能够在中心节点保存海量数据,在客户端按需进行读取和计算,这样就同时保证了数据完整性和操作速度。

John的眼光确实让人佩服,他的愿景相当明确,就是提供普通人能用的地图产品,所以他根本不畏惧客观条件的限制。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我们不是为现在的硬件做开发,而是朝着硬件发展的方向去开发。未来的设备计算能力会越来越强,还会有越来越多的设备提供GPS信息(虽然他当时没想到手机也会有GPS)…… 

当然John也会客观考虑现实情况,早就有人向他建议采用BS架构而不是CS架构,方便用户使用。但是John考虑到当时的硬件处理能力和前端技术,没有采纳这个建议——要知道,当时连Firefox都没有出头,IE仍然占据着浏览器市场的最大份额,更重要的是,Ajax没诞生,流行更是六年之后的事情了。

“船大难调头”的悲剧又一次上演,针对Esri的痛点推出的EarthViewer大获成功之后。之后,Esri也尝试做同样的产品,提供了同样炫酷的效果,一度把Keyhole的人吓了一跳。但他们迅速发现,Esri的产品在演示时竟然没有联网线,也没有接Wifi,瞬间Keyhole的家伙们就放心了:Esri的界面再炫酷,却无非是新瓶装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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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rthViewer早期版本

就这样,Keyhole打开了销路,来自Sony的第一笔投资一直撑到了2002年左右,John必须去寻找新的投资商,他想到了Nvidia。当时Nvidia已经打败3dfx(一个古老的名字),成为图形加速卡的霸主,蓬勃发展的游戏行业对图形加速卡提出了旺盛的需求,Nvidia的市值高达100亿美元,有实力投资。更重要的是,John真正想做的是全3D的地图,他需要类似Nvidia这样厂商的支持。

Keyhole给出的条件是:Keyhole为Nvidia独家定制优化版本,换取Nvidia的投资,并把EarthViewer客户端包含在Nvidia的显卡附赠光盘中。但是Nvidia的团队对此置之不理:和家大业大的Nvidia比起来,Keyhole实在太小了,根本不懂什么是规模。

John没有放弃,他设法直接联系到了Nvidia的创始人黄仁勋。最终结果是,黄仁勋同意给Keyhole提供50万美元,定制Nvidia专属版本EarthViewer NV。John答应了,因为有了这50万美元,公司还可以多撑两三个月,而开发专门版本只需要几周的时间。

在双方的会谈中,黄仁勋还提到,EarthViewer有没有考虑过,在展示街道级别的地图时,同时提供“实景”呢?John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相当于收录几十万英里长的实景图片”,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做到这一点,大概要20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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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Google收购之前,EarthViewer的NV定制版。图片来源:Keyhole

EarthViewer NV发售之后广受欢迎,Keyhole的人收到各种用户的留言,典型的是“天呐…天呐…老天呐…”。EarthViewer NV每份要卖79.95美元。按照之前的合同,Airphoto USA的老板Robertson可以分得20美元……

在EarthViewer的早期,重要的客户是房地产经纪人。因为有了EarthView,它们不必再亲自跑来跑去看各种房子了,只要在软件上点几下,就可以看到房屋所在的地方,周围的环境。这种需求是存在的,但是,它还太小众。

从2002年开始,EarthViewer开始挖掘更多行业的用户。它的销售Dave Lorenzini属于创业公司最喜欢的那种人:他们直到自己要干什么,管得越少,结果越好。Dave Lorenzini开拓了各行各业的用户,并努力达成了不少长期合同。不过,Lorenzini花了很长的时间和CNN谈,却一直没有好的成效,到2003年初仍然没有谈成,合同金额从40万美元大幅下降到7万5千美元,达成可能性也从九成下降到五成。

当时Keyhole一年的收入大概是200万美元,但仍然不能覆盖支出,Nvidia的50万美元也已经用完。Keyhole当时接触的一家投资机构是In-Q-Tel,但这家机构的速度也很慢,迟迟不能决定。Keyhole的人不知道的是,In-Q-Tel是中情局的投资机构……

2003年3月27日早上,CNN终于给Keyhole发来了合同,确认价格是7万5千美元。虽然金额很低,但John达成了一个了不起的成就:CNN同意在用到EarthViewer的时候,在电视画面上显示EarthView.com的URL。

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都知道,2003年3月20日,以美国为首的联军开始攻打伊拉克,各大电视台也开始了连篇累牍的报道。最早,Keyhole的人以为,CNN只会用EarthViewer事先录制一些动画,作为报道的补充。不过这一次,CNN的记者Miles O'Brien突发奇想,他不再想用事先录制的动画,而打算在演播室打开EarthViewer软件,从地球全貌出发,逐步定位到巴格达,“亲临”战场。于是电视观众们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

现在是格林威治时间早上7:30分。我们通过在地球上空几百英里的卫星来看看巴格达,这些照片比人工报道更能说明情况。我们使用EarthViewer的软件来放大地面,看看轰炸的成果……

此时此刻,屏幕的右上角还醒目地飘着EarthView.com的文字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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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电视画面

大概程序员都不太喜欢看电视,所以Keyhole的人还在照常工作。然而那个下午,爆发的流量涌入EarthViewer的网站,瞬间打垮了所有的服务(值得庆幸的是,有一组独立的服务器专门为CNN服务,所以CNN不受影响)。大家正在面面相觑,忽然有人收到了朋友的短信:嘿,老兄,我在CNN上看到你们公司了!

更奇妙的是,因为之前购买了Digital Globe的服务,EarthViewer可以不断获得最新的数据,所以在直播时,嘉宾可以方便地比较伊拉克的历史图片,发现最新的进展。在电视直播的历史上,在战争报道的历史上,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甚至军方也受到了影响。美军内部从上到下,无数的指挥官都在问:CNN用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竟然还用不上这个该死的玩意儿?甚至有不少美军士兵自费订阅了EarthViewer,以便在执行任务时更有把握。

后面的事情就不难理解了,《新闻周刊》、《时代》、《纽约时报》等媒体纷纷跟进报道EarthView,Keyhole瞬间名声大噪,各大新闻机构纷纷签约,久拖不决的In-Q-Tel的投资也接踵而至……

入局

到了2004年,Keyhole正在和硅谷老牌投资机构Menlo Ventures接洽投资事宜。恰恰在这时候,Google内部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那时候,Google的执行层正在一起开产品审核会,当次的主题是刚刚收购来的Picasa。谢尔盖·布林像往常一样,穿着人字拖从沙滩排球场走进来,打开他的笔记本加入会议。Picasa的产品经理正在做演示,忽然他发现布林的心思似乎全然不在自己的演示上。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点,所以Eric Shmidt(CEO)暂停了会议问布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希望让大家知道吗?

布林把投影仪接到自己的笔记本上,原来他正在看的是EarthViewer。许多人都是第一次见EarthViewer,但是他们都被这个软件吸引住了,希望布林输入自己的地址——“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布林停下来,甚至都没考虑商业前景就直接说:“我们得把这公司买下来。”

Google给Keyhole开出的价格是3000万美元。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John最关心的是,Google之前没有地图业务,它买了Keyhole到底能做什么呢?他也担心自己的梦想,为整个地球建立高分辨率的3D模型,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实现?于是,Google又组织了一次专门的会议。

“你们如何看为整个地球制作3D模型这回事?” John问。

“我们觉得,这将是Google的核心”,拉里·佩奇回答说,“围绕地图和地理信息,有太多种信息可以组织起来了。” Eric Shmidt补充说:“我担保,Google会给你们提供足够的图像数据,比你们之前处理的所有图像还要多。”

有创始人和CEO的保证还不够放心,为了拿出足够的诚意敲定这次收购,当时还没有完成IPO的Google甚至“破例”给John看了过去三年的财务数据。据John回忆说:老天,我从没想过私营公司有这么赚钱!

第二天,John给Menlo Ventures的人打了个艰难的电话:“我们不签这份合同了,我们换了个方向”。

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John Hanke的坚持,Google没有办法对Keyhole的团队“挑肥拣瘦”,把29个人全收了进来。不过,每个人都需要参加面试。名曰“面试”,其实只是确定级别。

Never Lost Again的作者Bill Kilday也参与了面试,面试他的是Google的老员工、产品经理Bret Taylor。面试结束的时候,Bret问他:“进Google之后,你是想做PM(Product Manager,产品经理)还是PMM(Product Marketing Manager,产品营销经理)?” 

因为完全不了解PM和PMM的区别,Bill只能答:“我之前两个都做”。Bret说:“两个都做?我没法断定能不能身兼两职,但我个人觉得这不太可能。当然,你可以试试看。”

Bill一开始并没有多想,但是John Hanke听说之后立刻警觉起来:“提防着Bret。我知道高层有个人对地图很感兴趣,而Bret是她力捧的家伙。我可不想我们所有人都走Bret这条汇报线”。John考虑的是,既然还有其他人希望染指地图,Keyhole不能把自己的家底全部暴露出去。最后John建议Bill不要走技术线,而是“挂羊头,卖狗肉”,这样名义上是PMM,不在技术线的汇报体系内,其实仍然身兼PM和PMM两份工作。

除了需要“小心面对”的谈话,Keyhole加入Google也有很多新鲜的经历,让他们印象深刻。

在加入Google的第一天,他们可以去公司的配件站,自由地挑选自己想要的IT设备。如果希望在家也能接入办公网络,可以要求IT支持人员提供专门的路由器,而且Google会为员工支付家庭上网费用。此外,Google提供的园区班车都自带了Wi-Fi——想一想,那可是2004年。

在Keyhole团队加入之后,Google组织了了一次见面会,让大家畅所欲言,布林和佩奇也参加了。不过,这次会议更像是让布林和佩奇连珠炮一样发问:

你们的数据里有大比例达到了米级别分辨率?

数据源从哪里来?

卫星是怎么回事?

这些卫星是同步地球卫星吗?

感光元件有多大?

每个照片文件有多大?

卫星的飞行速度有多快?

多久可以更新一次卫星照片?

……

布林关心的另一个问题是:“如果要把整个地球表面都用米级别分辨率的照片存下来,大概要多少空间?” 

虽然Keyhole的人之前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但他们从来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于是,负责存储的工程师Michael Jones回答:大概需要1 PB。——“我想你错了,应该是5 TB”,布林给出了他的答案。接着这两个人就开始纠缠起这个数字,Michael邀请布林到外面的白板上当场演算,于是两人开始朝外走。这时候,Bill赶上去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营收1000万美元,还是发展1000万用户,你们更喜欢哪个目标?”

“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对Keyhole团队来讲,一年之后,你希望我们把营收做到1000万美元,还是发展出1000万用户?”

“我想,你们这帮家伙应该考虑比这大得多的问题。”

说完,布林和佩奇就离开了。

过了几个月,Google Maps的开发途中,Keyhole的人给布林和佩奇做了次产品展示。两人的反应还是一样的,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大得多的目标。

“怎么才这么点数据?”

“嫌少吗?我们已经花了300万美元买地图了,要知道,Keyhole过去的四年总共才买了100万美元的地图。”

“这是Digital Globe的全部数据吗?”

“这是我们需要的全部数据。”

“整个地图数据库有多大?”

“你的意思是,整个地球的地图数据吗?要知道,撒哈拉沙漠、无人海岛、北冰洋、南极洲都包含在里面,那些数据对我们没有用。”

“你为什么不把整个数据库买下来?”

于是,购买地图的预算从之前的300万美元提高到8000万美元。“看来,我们确实应该考虑大得多的问题了”,John说。

那个时候,Keyhole团队工作拆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自留地,也就是之前的EarthViewer,原有的销售和服务都应当保留下来;一部分是新的工作,也就是开发Google Maps,基于Web的、全免费的地图产品。

按照Google的要求,被收购之后,Keyhole应当给EarthViewer加上Powered by Google的标识。常见的Google标识包括五个颜色不同的字母o,不过Bill希望把其中蓝色的那个改为地球,突出Keyhole的特性。在往常,这非常容易,Keyhole自己的网站管理员就可以完成,但是在Google,即便这样小的修改也必须一个人点头,这个人就是Marissa Mayer。

今天大家都很熟悉Marissa Mayer,她就是后来报道里屡次出现的著名的“梅姐”。但是,刚加入Google的Keyhole团队可不知道梅姐是何方神圣。弄了半天才清楚,她是Google的第20号员工,也是第1名女工程师,掌管着所有的搜索。“可以说,她是这个行业里权力最大的女人,Google超过一半的人汇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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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risa Mayer  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为了对Google标识做一点小改动,几周里Bill发了数次邮件,打了若干电话,始终得不到梅姐的回应。其它的所有环节都搞定了,但所有人都说“没有梅姐点头,我们不敢确认”。眼看上线日期一天天临近,Bill不得不直接冲过去梅姐的办公室,当面要答案。他也确实要到了答案:任何改动,都必须在梅姐主持的每周UI会议上,等她确认才能放行。

终于轮到上会,Bill在耐心等待了45分钟之后,终于有机会花1分钟介绍他要做的改动。梅姐的评价也只有一句话:“嗯,这个挺有意思,你们可以放心去做。” 

梅姐的想法一直很简单:所有的搜索都归我管,地图也离不开搜索,所以同样应当向我汇报。不过,John早就意识到了这点,所以非常警觉。

Keyhole的团队也发现,之前以为的“Google没有地图业务”其实是错的,Google已经在地图上做了尝试,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

Google之前的已经收购了一家叫Where2 Tech的公司,主要开发人员是丹麦的两兄弟:Jens Rasmussen和Lars Rasmussen。两兄弟一直在辛苦创业,但融资总是不太顺利。2001年以后,.com泡沫破灭,Where2 Tech公司基本要玩完了。本来他们在接洽红杉资本,但是在Yahoo更新了Yahoo地图,并且把Yahoo黄页和地图打通之后,红杉就撤退了。不过,红杉牵线让他们认识了Google的拉里·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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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rs Rasmussen。来源:Recode

佩奇对这个团队很感兴趣,但也给他们提出了要求。Where2的产品和当时的所有地图产品一样,都是桌面客户端。但是佩奇认为,Web是未来的方向,地图应该运行在浏览器里,通过互联网获取后台的数据。当时Google内部还有一个团队也在研究这种“不用刷新页面就可以获取数据”的技术,那就是Gmail。不过Gmail团队和Where2团队并不互相认识,但是最终他们的技术方案是一致的,那就是今天随处可见的Ajax。

当时Lars和Jens已经在破产边缘挣扎,因为签证问题,他们已经把办公室从美国搬到了澳大利亚,团队也只剩下四个人。与佩奇聊过之后他们发现,更改技术方案,投入Google的怀抱,是无法拒绝的选择。他们没日没夜地干了三个礼拜,拿出了一版Web地图,获得了加入Google的门票。

与Keyhole相比,Where2的团队在前端技术上有积累,但他们一直没有自己的地图数据。所以合并之后,Keyhole的团队也需要兵分两路,一路维护Keyhole原有的业务,一路与Google已有的地图团队合并,把Keyhole之前的数据导入Google,把Google“自己的”地图做出来。

看起来,无论是对Keyhole来说,还是对于Where2 Tech来说,Google Maps都是全新的产品,又都与他们之前的工作有关联。那么,到底谁上谁的船?谁来领导整个团队?

Where2 Tech之前是汇报给Bret Taylor的,Bret正是梅姐的爱将。无论是Bret,还是梅姐,对地图业务都有很多的想法,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不过无论谁来领导,这支团队的主力都是Keyhole的人。Keyhole的人与Google不同,他们并非个个都是名校计算机专业毕业,也不是人人都聪明绝顶,但Keyhole的团队战斗力不容忽视。

最终,Google给出了方案:John的头衔是“Keyhole总经理”,原来的Keyhole团队仍然汇报给John,John汇报给Google的产品战略副总裁Jonathan Rosenberg。同时,Bret和Google原来的地图团队仍然汇报给梅姐。这或许不是最好的方案,但至少是个清楚的方案,避免了不必要的纠缠。

汇报的关系清楚了,工作关系却没那么简单。Google给Keyhole的团队在41号楼(Building 41)分配了一个大办公室,Keyhole原来的29人,加上Google之前在做地图的Where2 Tech的4个人,合在一起办公。之前的4个家伙已经很适应他们的工作了,现在却要起身,腾出位子,给29个新来的家伙,这种感觉可想而知。更要命的是,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说明,大家在一起应该如何分工,怎样配合。最终的局面仍然有些诡异,之前Where2的4个人由Bret Talyor负责,他坐在桌子的这头。Keyhole新来的29个人由John带领,他坐在桌子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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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景城Google总部的Building 41。来源:Thomas Hawk@Flickr (据Google的朋友说,如今地图团队已经不在这里办公,Building 41也已经多次重新装修了)。

2004年12月7日的TGIF之后(TGIF是Google固定的周末活动,Thank God it's Friday,员工可以聚在一起放松畅聊),某位Google早期的高层(书里没有透露名字)把Bill叫到阳台上。这位高层人士清楚Bill“身兼两职”的状况,他对Bill说:

你们得特别小心那女人,别被她蒙蔽了。如果John Hanke不够谨慎,如果他不多留个心眼,你们都会被她拿下。

自始至终,这位高层没有说“那女人”是谁。在黯淡的光线下,他的妻子在旁边认真点了点头。

当然,不管与谁斗,重要的问题是分清楚“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Keyhole也不例外。要想在Google生存下来,他们需要与更多团队合作,结识更多的朋友,这其中就包括Where2。

Where2比Keyhole更早加入Google,但一直没有最终成果产出。与Keyhole相比,Where2但更擅长前端的工作,比如今天地图上都默认采用大头针图标来标注,就是Where2的Jens提出来的,而没有照抄Yahoo地图的红五角星。Jens认为,大头针既可以精确指示位置,又不会造成遮挡。Jens特别注重细节,如果你仔细看Google地图就会发现,大头针的阴影是可以重叠的,重叠部分颜色更深——不过他也笑着承认“现实中可不是这样,一束光不可能被挡住两次”。

Where2的问题在于,他们一直没有足够多的地图数据。对2004年的Where2来说,他们“守株待兔”等来了好时候。而且,Where2虽然没有数据,后端服务的战斗力却并不弱,即便是Keyhole最优秀的工程师Chikai,也低估了他们。

Keyhole的地图后台一直是他们最优秀的工程师Chikai维护的,Chikai跟Where2的工程师打赌,把Keyhole的数据全部导入,怎么着也得超过一周的时间。但是Where2的人只花了不到24小时就搞定了——要知道,这帮家伙早就在“等米下锅”了。结果Chikai只能认输,自掏腰包请Where2的人吃了顿大餐。

除了Where2和Keyhole,Google还为Google Maps配备了第三股力量,这就是Dan Egnor的团队提供的地理搜索。Dan Egnor是2002年Google编程大赛的冠军,他的作品是一个爬虫程序,四处抓取地址信息,按地理结构进行结构化。后来Dan Egnor加入了Google,把之前的作品做成了一个项目:Google Search by Location(后来这个项目改名叫Google Local,归属到了梅姐——毕竟,这还是搜索)。

在Google Search by Location诞生之前,地址数据库的维护是相当麻烦的,需要依赖专门的公司去收集、甄别、标注、录入。即便某家公司在网站上注明自己的地址是“xx州xx市xx街xx号”,计算机也无法识别,无法和地理位置关联起来。依靠Google Search by Location,“xx州xx市xx街xx号”就成了有结构的,可以和地理位置关联的数据,甚至你输入一个邮政编码,也可以直接联系到某个地理位置。

为什么Google会做这个项目?在2002年左右,Google发现,所有的搜索请求中大概四分之一是与位置有关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花点力气把地理信息的搜索做得更好点?信息的解析和结构化是第一步,怎样构筑地理数据库,让结构化的信息直接和地理位置关联起来是下一步。从这个意义上说,Keyhole和Where2 Tech被Google看中,几乎是必然的。

有了Google Search by Location,Google Maps的使用体验就远远超过了Keyhole自己的EarthViewer,也超过同样提供Web地图服务的Yahoo和MapQuest。比如某个地址查询“Target near Sunnyvale, CA”,在MapQuest中,必须在“州”这栏输入CA,在“城市”这栏输入Sunnyvale,然后从下拉框选择查找的类型是Business,最后输入Target,才可以找到结果。

不幸的是,在没有地图配合的年代,Search by Location基本没什么价值。据Taylor回忆,当时一整天也难得有一个访问。但是有了Google Maps,Search by Location的威力就爆发出来了。Google Maps甫一诞生,使用感受就远远超过了Yahoo Maps和MapQuest,尽管它们出现得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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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rthViewer和Keyhole 2 Pro(专业版)的操作界面,请注意右下角的搜索栏。图片来源:Keyhole

所以,Google Maps总共包含了三支团队:汇报给John的Keyhole,汇报给Bret(Bret再汇报给梅姐)的Where2,汇报给梅姐的Google Local。梅姐希望John汇报给他,John不愿意这样,所以两人的关系比较紧张。实际上,这种紧张贯穿了Keyhole团队在Google的始终,最终他们选择离开也和梅姐有关。

但是,大家又都保持了足够的职业素养,关系紧张归关系紧张,项目仍然在紧锣密鼓地推进。从2004年10月Keyhole被收购,到2005年2月Google Maps发布,前后不过四个月的时间,没有足够高的合作效率是绝对做不到这点的。

按照计划,Google Maps应当在2005年2月8日早上9点发布。它能不能成功,谁也没有把握。毕竟从来没有人在互联网上做过地图,而且,当时也只能提供美国的地图而已。

为了保险起见,2月7日晚上6点50,工程师们已经把Google Maps发上线了,并且把maps.google.com指向了新发布的服务。当时Google的服务端只能整点发版(火车模型),这样就可以赶上当晚7点的发布。虽然此时还没有发布任何消息,但如果用户输入maps.google.com,是可以正常使用的。这一次,工程师们寄希望于“没有人会发现这个域名”。

2月8日早上7:45,Slashdot上已经有人在讨论新出现的Google Maps了,原来有Google的拥趸偶然发现了这个域名,并发到了Slashdot上。于是流量开始涨起来,这让运维和后端工程师们感到紧张——当时Google总共有40万台服务器,工程师们立刻开始想办法,让负载尽量均匀地分布到各台服务器上。

所幸没有悲剧发生,Google Maps的发布大获成功,用户大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炫酷的产品,大家热衷于在地图上做各种新奇的探索。上线第一天,Google Maps就获得了1000万PV,在Google全站的流量中,Google Maps占据了显著的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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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版Google Maps只有美国和毗邻的加拿大、墨西哥,其它地方都是海洋。来源:Google

不过,抱怨也随之而来。Google Maps最早只提供了美国的地图,其他国家业务的负责人纷纷找到Google Maps的团队,希望能在自己负责的国家提供地图服务。他们甚至积极搜罗了当地国家的地图提供商信息,让Google Maps团队接洽,以便尽快在Google Maps中看到这个国家。

对Google Maps的团队来说,新增国家固然能带来商业上的收益,却没有什么技术上的挑战,他们只需要导入对应国家的数据即可。2005年7月,日本地图上线,2005年8月,英国地图上线,然后是爱尔兰、法国…… Google Maps的人(根据收益情况)给所有国家做了个排序,照着它在全世界招募商务拓展人员。

对于Google Maps的服务端开发人员来说,下面要做的就是为Google Maps提供卫星地图,让用户可以混合查看。之前为了赶发布周期,第一版的Google Maps没有提供卫星地图,现在,工程师们要加上它了。因为之前老大们要求买下“覆盖整个地球的地图数据库”,几千万美元花出去之后,办公室里堆满了硬盘,工程师们夜以继日处理卫星地图数据。Google甚至专门从办公室拉了一根光纤直通机房,提高传输速度。

终于, 在2005年4月4日,提供卫星地图查看模式的Google Maps发布了,它的项目名字是Google Maps with Satellite。尽管梅姐和John对这个名字各有想法,但是梅姐选择了让John来决定,而Satellite这个名字也确实符合大多数人的预期。

一周以后,梅姐给Google员工群发了一封邮件,宣布Google Maps是Google既Gmail之后又一个大获成功的产品,并特别表扬了Chikai,邀请他到自己的办公室,给了一份特别的大奖。这份奖励是什么,其他人谁也不知道。

再过一个月,梅姐又给Google员工群发了一封邮件,宣布因为Google Maps大受欢迎,提供地图服务的Google Maps团队将和提供本地搜索的Google Local团队合并,新团队的名字是“Google Local”。这封邮件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毕竟Maps是约定俗成的公认的名字,而Local往往让人不知所云。不过,支持Google Local的人也有理由,Google Maps发布之后,广告生意接踵而来,地图相关的广告叫local ad,与Google大获成功的AdWords一脉相承。

但是大家都知道,真正的问题不是名字,真正的问题是,梅姐始终没有放弃整体操盘Google Maps的念头。之前,Google主管工程的高级副总裁Wayne Rosing是支持Keyhole的,所以梅姐还有所顾忌。但是2005年,Rosing已经套现离开,Keyhole再没有了靠山。到底是坚守Google Maps,还是易帜Google Local?这场仗,John必须自己来面对。 

John告诉他的同伴们:“你们都靠边站,我来处理这件事”。

机缘

Jonathan Rosenberg,1961年出生,在芝加哥大学读了MBA,在克莱蒙特·麦肯纳学院(美国顶级私立文理学院)获得了艺术学士学位。2002年,他加入了Google,依靠自己不凡的洞察力和前瞻眼光,主导了搜索、广告、Gmail等多个项目的设计和开发工作。

2005年的一天,Rosenberg和同事打篮球。在球赛开始之前他说:

新发布的Google Maps很棒,不过还可以做得更好。我真正想要的是这样的地图:上面可以一眼看到本周末硅谷在售的所有房产,这些数据可以直接发到我的某个设备,然后我开车跟着导航直接去看房就好了。

那是在2005年,iPhone还有2年才问世,Rosenberg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因为他看到了几个新玩意儿。

2004年末,梦工厂的动画师Paul Rademacher想在湾区租一套价格合适的房子。他在Craigslist上搜了几个月,在地图上标出地点和价格,等周末再去现场看。他花了许多个周末,用了许多张地图,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有一天他忽然想:

这办法太蠢了。应该有统一的地图,所有待租的房子都标在上面,我可以直接按地图来搜索,一目了然。

2005年发布的Google Maps让Rademacher眼前一亮:这就是我想要的!于是他破解了Google Maps的前端代码,刨出了地图数据,再把Craigslist上的房产信息抓过来,按对应地理位置标注在地图上。

在Google Maps发布之后三天,housingmaps.com就上线了。显然,Rademacher不过是给Google Maps包了层皮,把房产信息都标上。从技术上说,这只是个小创意,但从用途上说,这是四两拨千斤的——从来没有人想过可以有这样直观的方式来维护和查看房产信息。当天晚上,湾区已经有几千人在使用这个网站查看房产信息。Google也注意到了这个网站,在内部的邮件提及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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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usingmap.com的界面。来源:housingmap.com

第二天,Google Maps的人又收到一封邮件。原来有个叫Adrian Holovaty的家伙,是个程序员兼音乐家,同样破解了Google Maps的代码,配合政府公开的犯罪记录,做出了另一个版本的Google Maps:直接在地图上标出芝加哥地区的犯罪记录分布。这个网站叫Chicagocrim.org。不用说,它也飞速传播开来,并连带出现了大量类似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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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cagocrime.org的界面。来源:chicagocrime.org

“这样下去可不行!” Google Maps团队的Bret和Jim迅速意识到这点。Google Maps的前端代码被破解,会对Google Maps的基础设施和数据造成巨大威胁,而且想要破解的人还在如潮水般涌现。而在Google Maps,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从哪里来,想干什么。

对这种问题,Bret和Jim不是一味封堵,而是想法疏浚,所以他们一边修复系统的漏洞,一边迅速拟定了官方的Google Maps服务,让开发者可以按照预定的方式方便地使用Google Maps,同时有细致的文档可以参考。要使用此服务,开发者必须注册账号,签署协议,才能拿到访问令牌,这样就限制了恶意的滥用。

之前Rosenberg之所以会提那种要求,正是受到了这两个网站的启发。不过Rosenberg显然看得更远,在他的愿景里,地图不仅应该能标注,还应该可以和其它数据源交互,和其它设备交互。于是,2005年6月,Google 正式发布了整套的Maps API。

让Keyhole的人惊奇的是,Google Maps API竟然是免费的。要知道,Keyhole可是靠卖软件授权活下来的。如今Google Maps广受欢迎,基于它二次开发的程序和网站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怎么能免费呢?哪怕在注册协议里要求这些二次开发的网站必须把数据共享给Google也可以。按照当时的服务协议,Google是在无偿地、单向地向大家提供数据。大好的商业机会,就这样被浪费了。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佩奇、布林、梅姐、Bret的意见都保持了一致。在Keyhole的人看来,Google总是保持着一种“自由至上”的风气,故而Bret根本没想过让那些开发者跟Google共享数据。所以,即便Yelp、Zillow、Trulia、Hotels.com等等大受欢迎的网站,甚至包括后来流行的的Uber、Lyft都重度依赖Google Maps,但Google并没有要求瓜分它们的利润。

因为,这不符合Google的精神。

今天看来,符合Google精神的,免费的Google Maps API,其实是Google早期联系开发者、营造社群影响力的有力工具。毕竟,当时Google还只有搜索和Gmail,虽然口碑都不错,但都不太可能通过API玩出花来。但是如今大红大紫的Mashup(服务混搭),理念上其实是和早年Google Maps二次开发的那些网站共通的。

当然对Google Maps来说,意外可以来自Mashup这样的使用方式,也可以来自竞争对手,有一些重要的机会,恰恰是在竞争中出现的。

2004年Google Maps发布之后,地图服务迅速变得热门起来。微软、雅虎都在摩拳擦掌,准备杀入这一领域。

2005年3月28日,《华尔街日报》发了一篇文章:在地图上,微软打算同场竞技。比尔·盖茨隐居了7天,读完了300页的报告,思考微软的未来。盖茨选出了未来的重点项目:Virtual Earth(虚拟地球)。按照这个项目的说法,未来的地图服务,会提供出行指引、交通路况、实时街景,还有其它很多信息。“我很看好它的前景”,盖茨如是说。

按照报道的说法,微软上下都很重视这个项目,包括研究部门在内的多个团队已经参与其中。

这份报道让John异常紧张。因为之前,Keyhole的团队和微软打过交道。微软管理层的Vic Gundotra在微软内部演示过Keyhole的EarthViewer,甚至在微软开发者活动上做过推销。Keyhole之前还派人去过微软总部,为微软的操作系统专门优化EarthViewer,所以微软的人对EarthViewer也很熟悉。

又过了两周,在华尔街日报的Walt Mossberg组织的All Things Digital的会议上,盖茨演示了Virtual Earth的Demo。可是到了交流环节,前三个问题都是关于Google Maps的,只字不提Virtual Earth。这让盖茨异常恼火,他当场发作了:

对对对,Google Maps是完美无缺,放心让这泡沫继续膨胀吧。Google的人什么都能干,所以别问Google的股价是多少,你们只管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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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rtual Earth的界面。来源:Microsoft

而在Google内部,大家已经可以感受到压力。标着“加快”、“紧急”甚至是“全力配合”的邮件一封又一封地出现,预算已经很充足了,现在又加倍。人员飞速增长,Keyhole刚加入时只有29个人,6个月过去已经扩张到200人,新增人头的要求仍然获得了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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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gle Earth的界面。来源:Google

之前,John Hanke一直处在比较尴尬的地位。名义上,他是Keyhole的总经理。但是Google Maps包含三个团队:Keyhole、Google Local、Where2 Tech。其中,Keyhole汇报给John,Google Local汇报给梅姐(Marissa Mayer),Where2 Tech汇报给Bret(Bret汇报给梅姐)。虽然汇报线很清楚,但合作起来总有些别扭,梅姐也一直没有放弃全面掌控地图团队的想法。

现在,John和Keyhole团队看到了一个机会。

于是,他们根据自己在地图行业的经验和思考,写了若干邮件给布林、佩奇、施密特,阐述Google Maps的战略和战术。同时,John根据对微软的报道,推断出微软和航空图片和卫星图片提供商之间的合作方式和价格,并评估了这些服务商的能力。按照John拟定的计划,Google应当加速发布自己版本的EarthViewer软件,Keyhole、Google Local、Where2 Tech三个团队必须合为一体,同时必须花大力气充实自己的数据,他同时也列出了重要的地图服务提供商的名单。

到2005年夏天,所有的Google员工都收到了一封邮件:Google要新成立一条产品线Google Geo,之前的Keyhole, Google Local, Where2 Tech三个团队悉数并入。John成为这条新产品线的老大,之前Keyhole的工程副总裁Brian McClendon,成了所有技术人员的汇报对象。John的汇报对象是Google的产品战略副总裁Jonathan Rosenberg。

之前一直困扰John的他和梅姐的关系问题,现在已经彻底不存在了,梅姐已经出局,纵然心有不甘,也无话可说。

按照John的说法,在这个决策过程中,Google负责商务拓展的副总裁Megan Smith(现任美国政府的CTO)为John出了很多力。要知道,当年Google收购Keyhole就是Megan出面来谈的,在Google IPO之前,破例提前给John看Google财务状况的人也是Megan。在成立Google Geo的决定过程中,负责人的另一个人选是Bret。按照John的说法:“我觉得Bret当然是有能力的,但是还太嫩,大概就是这样。不管怎么说吧,最后,管理层决定让我来坐这个位子。”

不是所有人都欢迎这个决定。Bret、Jens、Lars,还有很多人,都不赞同这样,他们都认为是自己创建了Google Maps。尤其是Where2 Tech,他们两年前才凑齐四个人,过了不久,其中三个选择回到澳大利亚,虽然仍然在Google,但已经脱离Google Maps。

他们的离开固然可惜,但已经不那么要紧了,因为Keyhole的人已经看到了Google Maps的局限,早就在谋划推出全新的产品了。

相比浏览器里的地图,客户端软件至少有几个方面的优势是无可取代的:迅速的响应,流畅的体验,3D地形展示功能,测距等GIS功能,本地数据的导入导出…… 所以,Google仅有浏览器地图是不够的,还需要推出客户端地图:Google Earth。

Google Earth可不是EarthViewer的简单翻版,最显著的变化是,借助Google强大的搜索功能,搜索面板从之前的多栏简化为一栏,还有强大的测距、标注工具。值得专门提到的是,Google Earth提供的卫星图像数据量是之前EarthViewer的10倍之多,支撑它的服务器也不是之前的几十台,而是几万台。

但是,这些还不够,要发布Google Earth,还有一堆问题要找到答案。

首先,新产品该叫什么名字?

地图团队希望这个产品的名字里有Google,而不是像Picasa, Blogger那样看起来和Google毫无关系。但是到底该叫什么名字呢?不少人支持Google Globe,这个名字看起来有点抽象但又包罗万象,很适合Google那种“少说话,多做事”的风格。但是,John选择了Google Earth,一锤定音。

其次,新产品该卖多少钱?

之前EarthViewer的售价是:专业版每年600美元,普通版每年79美元。Keyhole被Google收购之后,所有的价格都打了五折。但是,数据量是EarthViewer十倍的Google Earth要卖多少钱?布林和佩奇决定,免费开放!所以Keyhole的人做了个折衷,Google Earth也提供了专业版Google Earth Pro,提供了更强大的功能,每年收费399美元。不过到了2015年1月30日,Google宣布,Google Earth Pro也不再收取费用,免费开放使用。

再次,使用Google Earth要不要注册?

按照之前Keyhole的数据,访问网站的人里面,只有8%到9%会选择下载试用,因为需要注册。据估计,Google Earth的情况要好点,转化率大概会提高一倍,在16%到18%之间。但是作为对比,Picasa的转化率达到了35%左右,一个很大的区别是,用户不需要注册。转化率高当然是好事,但Google Earth的数据量比之前的EarthViewer多10倍,需要遍布全球的数以万计的服务器来支持,而且是免费使用的。如果不需要注册就能使用,会不会导致软件的滥用,流量的爆发?

Keyhole的团队挣扎了很久才决定:Google Earth应当不需要注册就可以下载使用。

看起来,Google Earth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但是Keyhole的人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东风恰恰掌握在他们的“老朋友”——梅姐(Marissa)的手里。

事情是这样的,Google Earth要上线,就必须启用earth.google.com这个域名。启用新域名,必须得到梅姐的书面许可。没有她的许可,谁也不敢擅自作主。但是到了2005年6月27日,那个周一的中午,距离Google Earth的发布只有12小时了,无数的文章、博客、新闻组都已经准备就绪,梅姐还没有点头。不得已,负责产品的Bill Kilday只能直接冲去找梅姐。

梅利莎,我们需要你的书面许可,这样才能启用earth.google.com。

好呀,那么参加周四的UI评审会吧。你和John必须先预定日历,等确认,其他几十个PMM都是这么做的。在Google,我们都是这么做事的。

但是我们等不到周四了,我现在就需要许可。今晚9点有八家媒体要发布信息。John去纽约了,PR的人已经准备好了Google Blog的内容,程序已经部署到六个数据中心,只等发布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只等发布”?开什么玩笑?你还没有发布许可呢,你根本不可能发布!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参加UI评审会?你们Keyhole的人又搞这一套!你们这些家伙总是跟我来这一套!

梅姐的声音很大,在场的其它产品经理都偷偷离开了。但是,Bill没有离开。据他说,他完全不知道如何会这样:“梅姐在想什么?因为发布Google Earth没有提前跟她打招呼吗?还是因为John成了热门的Google Geo的老大,而她出局了?……” 无论如何,Bill没有离开,也没有动怒。

还好,梅姐抱怨了几句John和Keyhole团队之后,冷静下来说:“OK,让我看看这玩意儿。” 看完Bill的展示,梅姐给开了绿灯:“好吧,我许可发布,不过,记得周四来参加UI评审会。” Bill的回答也很大方:

没问题,我很乐意参加。

这里需要讲点背景知识。以梅姐为代表的Google“老人”一直对Keyhole的人有微词。Google都是名校毕业、聪明绝顶的年轻人,相比之下,Keyhole属于“草台班子”,人的年纪也偏大(佩奇和布林都出生于1973年,Hanke和Bill出生于1967年,之前Hanke职位的另一个人选Bret Taylor更是1980年出生)。

更重要的是,Keyhole虽然团队被收购了,但仍然在维护和销售EarthViewer。而在Google的“老人”看来,Keyhole的人会开小灶,优先把最好的地图数据留给EarthViewer用,然后才轮到Google Maps和Google Earth使用。虽然Keyhole的人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他们没法说服Google的“老人”——这个例子充分说明,团队间的信任是多么重要,缺乏信任会带来多少无中生有的矛盾。

风波归风波,最后Google Earth还是顺利发布了。最初版本的安装包大小为28MB,Google动用了几十万台服务器来支持,其中专门用来提供地图数据的服务器就数以万计。在发布后24小时,下载次数就超过了45万次,第28小时,下载超过了50万次。要知道,之前Keyhole团队花了两年时间,才让EarthViewer的下载量达到50万。媒体报道也接踵而来,不吝溢美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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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gle Earth早期版本。来源:Google

不过乐极生悲,汹涌而来的流量终于在周三晚上冲垮了Google的防线,Google Earth“暂时无法使用”了,并且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持续“上线-下线”的命运,即便Google有几万台服务器参与支持也无济于事。到第七天,工程师才终于想到了办法,彻底解决了问题。之后每天,下载量都保持在30万到50万之间。

面对这些数字,Bill又想起了之前他和布林和佩奇的对话。

营收1000万美元,还是发展1000万用户,你们更喜欢哪个目标?

我听不懂你这个问题。

对Keyhole团队来讲,一年之后,你希望我们把营收做到1000万美元,还是发展出1000万用户?

我想,你们这帮家伙应该考虑比这大得多的问题。

即便Keyhole的人暂时还不理解什么是“大得多的问题”,也不要紧。因为他们很快会发现,Google Maps的应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2005年8月25日,卡特里娜飓风的袭击让新奥尔良受灾严重,政府出动了大批力量救援灾民。Google Geo的团队认为,他们应当为救灾出点力。于是他们加快了新奥尔良地区的图像更新速度,提供高分辨率的图像,方便救灾和撤离。他们继而发现,最快的办法竟然是通过单独的KML文件直接提供某个地点的图像,这样不必等待地图的完整更新。不过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Google Earth以一种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大大提升了救灾的效率。

事情是这样的:参与救灾的是海岸警卫队,对于地理位置他们有一套自己的体系,采用经纬度、地点坐标之类的描述法。但是民众在打电话求救时往往只能说出自己在哪条街多少号,或者“在查尔斯广场东面两个街区”之类的描述。如果打电话给911,接线员要求“说出你的经纬度”,这是谁都没法想象的事情。然而没有经纬度,只有街区、街道、门牌的话,海岸警卫队的地面和空中救援队完全找不到方向。

不知是谁想到了Google Earth,但这个主意绝对给救灾帮了大忙。求救者发出信息之后,海岸警卫队的调度人员直接输入地址,就可以查到经纬度,救援人员能迅速定位地点。地点定位了之后,救援人员还能根据最新的卫星照片提前定位障碍物,规划好路线,这些都大大提升了救援的效率。据参加救灾的人说,Google Earth起码帮助解救了几百人的生命,所以他们希望特别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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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gle Earth里的新奥尔良(2018年),可以看到街区所在经纬度。来源:Google

这当然是宣传Google Earth的好机会,Keyhole的人也看到了这个机会。但是,Google的人从上到下,都不希望借用这个机会。

不,这不是我们做事的方式。我们不愿意蹭这样的热点,把自己塑造成幕后英雄,佩奇和布林也不会同意的。

不愿意宣传,并不代表Google不愿意参与这样的事件。

2005年,一名叫Rebecca Moore的女性环保人士联系到了Google Earth团队,表达自己的谢意。Rebecca Moore为了保护圣克鲁斯山(距离Google总部只有一个半小时车程)的植被,一直在与木材公司斗争。木材公司给当地居民的公开信中承诺,伐木活动只会对当地居民生活的影响微乎其微,并标注了伐木的区域。之前,环保人士没有办法准确监督木材公司是否履行了承诺,因为实地测量的要求太高了。但是现在,有了Google Earth提供的卫星地图,砍伐范围一览无余,再没有任何遮挡,也不可能存在争议。甚至连木材的运输方式,运输路线都被记录在案,Moore等人制作了3D演示,详细说明了木材公司的所作所为。在小镇的听证会上,后续的伐木计划被当场拒绝了。

Google的人知道这件事之后,并没有选择避嫌,而是大方将Moore招募到公司内。Moore汇报给Brian,带领一支团队发掘Google Earth在环境方面的各种用途。用他们自己的话说,他们希望“为地球制作一张鲜活的、实时更新的仪表盘”。

其实,Google Earth的用途不仅限于环境保护,新物种、新海岛、物种的迁徙等等。随着用户的增加,层出不穷的用途被发掘出来,甚至还有段传奇经历被拍成了电影。

Saroo Brierley出生在印度,五岁时误登上一列火车,从此与家人失散。火车带着他穿越了整个印度来到了加尔各答,后来他又被澳大利亚的夫妇收养。成年之后,Saroo依靠Google Earth提供的信息,历经磨难,最终找到了自己出生的家庭。后来他把这段经历写成了一本书:A Long Way Home。派拉蒙影业把它拍成了电影,取名《雄狮》。2016年,《雄狮》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有观众打趣说,这“纯粹是Google Earth的宣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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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狮》剧照。来源:cinema.mu

2011年,Google Earth团队再接再厉,推出了Google Ocean。这一次,地图不再局限于海平面以上的部分,还包括了水下的信息,你可以看到水下的景象,还可以看到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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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gle Ocean的水下3D视图。来源:Goo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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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gle Ocean的海底地形视图。来源:Google

今天Google Ocean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独的产品,而是合并到了Google Earth。如果你访问Google Earth,选择Ocean View,就可以看到海平面下的信息。

输赢

虽然Hanke已经成为Google Geo的总负责人,但是梅姐(Marissa Mayer)始终没有彻底放弃对Maps的想法。2006年,Google Maps的名字问题再一次浮现出来。

Google Maps的名字虽然定了,但Google的广告销售还是Adwords,地图对应的广告叫local ads,也叫Google Local。但是各国的销售团队反馈说,Google Local这个名字不好用,容易引起误解,比如西班牙语里没有直接对应local的单词,在这些地区,Google Local就很难理解,甚至不少人误以为这是Google Loco(Loco在西班牙语的意思是“疯子”)。故而梅姐提出,Google Maps和它的广告密不可分,应当有统一的名字。

这是个大问题,涉及到品牌认知和营销预算,谁也不敢轻易做决定。梅姐给了三个选项:Google Local,Google Maps,Google Maps and Satellite。Keyhole的人心想:如果二选一当然不必担心改名,但如果要三选一,Google Local的胜算就会大不少。赞成Google Maps的人,一部分更习惯Google Maps的,一部分更习惯Google Maps and Satellite。如今提供三个选项,这些人有可能会被分化瓦解。所以他们提出,还应当加上一个选项:Google Local and Satellite。梅姐同意了。

最终决定名称的会议是由Google的七位高层参加的:CEO Eric Shmidt,产品副总裁Jonathan Rosenberg,广告副总裁Jeff Huber,Marissa Mayer,John Hanke,还有两位创始人拉里·佩奇和谢尔盖·布林。不过当时,John正在巴黎开会,所以缺席了。

等会议一结束,Bill Kilday就打电话给Debbie Jaffe了解情况——有趣的是,Bill是John的铁哥们,Debbie是梅姐的心腹,虽然John和梅姐关系很一般,Bill和Debbie关系却不错。

Bill,你肯定很想知道最终答案,但是梅丽莎让我发誓不能告诉任何人。她打算亲自告诉John的。你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她想借这个机会直接沟通。

噢,Debbie,我为知道这个结果花了太多精力了。你得告诉我那个名字,我发誓我不会告诉John的。

不,不行。梅丽莎希望的结果是,John回来之后,你告诉我那个答案。她明确跟我说了,不许告诉你。

噢,Debbie,别这样,求你了,快告诉我结果。

好吧,结果是Google Maps。但你得保证,你绝对不能告诉John。梅丽莎本周末会打电话告诉他的。

当天早些时候,Bill收到了John的邮件:“听到什么消息,一定要告诉我”。于是,Bill放下电话就回了封邮件:“梅丽莎本周末会给你打电话的”。

第二天一早,Bill就接到John从巴黎打来的电话。

Bill,名字定下来了吗?

定了。但是,梅丽莎要亲自打电话告诉你。我昨晚和Debbie聊过了,她们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梅丽莎本周末会给你打电话的。

Debbie知道名字吗?

嗯……呃……我想她知道。

她告诉你了吗?

我没法回答这个问题。梅丽莎要亲自打电话,亲口告诉你这个名字。我对Debbie发誓我不会告诉你的。

Bill,名字是什么?

John,我没法告诉你。梅丽莎明天就要打电话给你了。

Bill,快告诉我名字!

好吧,名字是Google Maps。不过你得保证装作不知道,梅丽莎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要假装喜出望外。

好吧,我会表现惊喜的。

不,John,你必须给她喜出望外的感觉。

好吧,我会照那样表演的。

然而John到底不是演员,虽然他努力表现得很惊喜,还是被梅姐当即识破了。

一定是Bill Kilday那家伙告诉你的,一定是Debbie告诉他的!

经历了这一次事件,Keyhole的人不希望以后再为命名的事情纠缠了,他们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Bill花了1300美元,专门定制了一块粉色石头,上面刻着:Google Maps。这块石头至今仍然保留在Google Geo的办公室里,来往的人都可以看到。它不只是一块Logo,更是一个宣誓:Google Maps这个名字,已经被刻在石头上,永远无从更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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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石头的照片不好找,网上全搜不到,我认识的Google的朋友都不在Geo部门(似乎华人很少?)。最后我联系了Never Lost Again的作者Bill Kilday,他非常热心地提供了照片。

SketchUp

2004年,美国政府和美国国防部先进研究项目局(DARPA)开始举办关于汽车的挑战赛(DARPA Grand Challenge),参赛的车辆必须是自动驾驶的,而且中途必须在莫哈韦沙漠中行驶140英里。2004年,自动驾驶技术还相当初级,没有一辆汽车能够完成全程。

2005年,斯坦福大学的参赛车辆Stanley跑完了全程,击败了其它195辆车,获得了冠军。Stanley其实是辆大众途锐,车顶上装备了五台激光雷达,用于识别外景,生成3D图像。在2006年的CES大会上,Google创始人拉里·佩奇与Stanley一同登台,并讲解了Stanley的原理。显然,对自动驾驶来说,光有地图是不够的,还必须配合3D建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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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福大学的Stanly。来源:Google

这时候,一家叫@Last Software的公司进入了Google的视线。Keyhole的人早就知道这家公司,某种程度上他们和Keyhole一样,用软件把复杂专业的工作简化,让普通人也能玩得转。@Last Software的软件专门用于3D建模,但是他们的用户分布广泛,除了大家都能想到的建筑行业之外,电影摄制组、剧院、木工,都用它来做设计。之前,Keyhole的人就用@Last的软件来生成某些不友好区域的3D地形。

2006年初,因为要搞3D建模,John把@Last的CEO Brad Stein约过来,给Google的老大们做次演示,希望达成合作。当时谢尔盖·布林正被私事困扰着,他想在情人节那天送自己女朋友一份礼物,是“两颗心联在一起”的3D雕塑,但他怎么也做不好模型。看完Brad的演示,布林提出了他的问题,于是Brad现场动手,5分钟就完成了3D建模。这个叫SketchUp的软件让布林大感神奇。

或许,我们应当把你们公司买下来?

当时,Brad、John和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布林在开玩笑:本来只是在谈合作而已嘛。

过了几个礼拜,John约了布林、佩奇、施密特一起看看购买@Last的软件的计划。

我们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是把这公司买下来。

但是,这公司可不便宜,我想我得跟你们正式确认下。

赶紧把这公司买下来!

2006年3月,Google收购了@Last Software(据说收购价为4500万美元)。今天,SketchUp已经是大受欢迎的软件,设计师可以直接用它来表达创意,当场与客户沟通。许多普通人甚至只学了半小时,就能用它做家庭装修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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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Milo Yip用SketchUp设计了自家的装修方案,据我实地确认,与设计图高度一致。Milo授权引用

今天你打开Google Earth,会发现图像不只是死板的卫星或者航空照片,当你改变视角的时候,建筑的视角也会随之变化——也就是说,Google Earth中的众多对象都已经完成了3D建模。你现在知道了,在幕后默默支撑的,正是发源于SketchUp的技术。

补充:2012年的一篇报道显示,Google Earth中的3D建模已经不再使用SketchUp的技术,据分析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

  1. 建模数据不统一,有时是卫星图片,有时是航拍图片;

  2. 建模方式不统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建模方法;

  3. 不同的人,建模的质量差异很大;

  4. 不是所有建筑都有建模,同一个地区可能有部分建筑完成了建模,部分没有;

  5. 3D建模的建筑地点经常不准确;

所以,Google已经采用了新一代的3D建模方法,即立体摄影测量(Stereo Photogrammetry)。简单说,就是比对从不同角度拍摄的照片,构建3D模型。Google只需要让飞机以不同路线飞过,取得不同角度的高分辨率照片,系统可以自动构建3D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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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Google Earth中的3D模型,地图不再是死板的图像,用户可以自由转换视角。比如这三幅图片就是旋转视角看到的,实际操作过程中感受完全平滑的,这就是3D建模的威力。

“我”登场了

2006年,因为看到了Stanley的成绩,看到了佩奇在CES上的演讲,许多公司开始联系Google Maps,希望做点事情。其中有大众、丰田、福特这样的整车制造商,也有其它的公司,比如Garmin(佳明)。

2006年,Garmin找到Google Maps的人,展示了一台神秘兮兮的设备:一台外置的GPS,塑料外壳涂成蓝灰相间的颜色,大小和一盒扑克牌相仿,没有屏幕。要使用它必须先用手机做蓝牙配对,于是手机就可以获得当前的经纬度,然后在手机上(当时流行的还是黑莓)打开Google Maps,你会发现:地图上出现了一个蓝点。这个点,就是使用者当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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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rmin的GPS 10外置蓝牙GPS。因为书中没有写明型号,我搜索2006年之前的Garmin产品,只有这款比较符合描述,猜测是它。来源:Garmin

对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而言,这无异于平地惊雷。在之前,哪怕Google Maps做得再好,都和使用者的具体位置无关的。充其量,纽约的使用者一开始能看到纽约全图,华盛顿的使用者一开始能看到华盛顿全图。要准确知道“我在哪里”,用户还得手动输入自己的地址来搜索,才能定位到自己的位置。但是就在蓝点出现的一瞬间,地图“活”起来了,闪烁的蓝点让使用者清楚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我,原来我真的在地图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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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莓手机上的Google Maps,右边屏幕上出现了蓝点。来源:RealGeek.com

然而,当时GPS的使用并不让人乐观。进入20世纪90年代之后,移动电话流行起来,让民众拨打报警电话方便了许多,但911同时发现,许多报警人并不能准确描述自己的位置,这给救援带来了很大的困扰。1996年,FCC强制规定,未来手机运营商必须能定位报警人的经纬度,2000年开始,必须能向911传输报警人的准确位置。

但是直到2006年,推进情况也不容乐观,虽然手机制造商迫于规定不得不添加“应急”的GPS功能,但没有哪家制造商愿意随时开启自己的GPS功能,也不容许通过第三方软件开启,因为当时的GPS方案太费电了。正因为这样,Garmin的人才神秘兮兮地搞出这台能持续GPS定位的设备。不过他们不知道,在加州的库比蒂诺,还有一家公司也在动同样的脑筋。

现在所有用过手机地图的人都知道了:“我”就是地图上的蓝点。如今,Apple内部甚至有一支专门的力量,名字就叫“蓝点团队”(the Blue Dot Team),专门研究实时定位功能,Google内部也同样有专门的研究队伍。但是谁会想到,今天大家认为习以为常的小蓝点,当年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费尽周折才诞生呢?技术的进步,有时候就是这样曲折。

Updates:Apple最新(2018年9月)推出的iOS 12中增加了一个特性RapidSOS。有了它,iPhone用户在拨打911时,地址会“安全而且自动地”发送到911。

Google I/O 的雏形

如今大家都知道每年一届的Google I/O,这是开发者的盛会,Google会在上面发布新产品,与开发者们密切交流。但是大概没有多少人知道,最早Google I/O的想法也与地图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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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gle I/O 2017。来源:engadget.com

Google Maps发布之后不久,因为提供了大量的API,而且是免费提供,所以吸引了大量的爱好者,甚至狂热粉丝。负责产品和营销的Bill想,既然不能直接从这上面赚钱,那么举办一场Google活动营(Campus),吸引工程师、开发者、设计师来使用Google Maps API,也是挺不错的。但是Bill自己也没有把握,毕竟在这之前,Google只主办过小型见面会和黑客马拉松。活动营这回事,对Google来说也是头一回。

这次活动获得了批准,吸引工程师、开发者对Google来说是很棒的事情,不过Google没有预算为这次活动造势。但是,纯粹为技术人提供的活动,本身并不需要多少钱。Geo团队的Bret Taylor(还记得吗,是梅姐的爱将)对这次活动特别热心,投入了非常多的精力。

2006年6月11日,Google Geo Developer Day如期举行。从目前网上能搜索到的资料来看,到场的300多名热心粉丝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Google Maps工具集的问题,geocode缺少文档,KML的使用疑惑…… 这场面震惊了到场的“三巨头”:拉里·佩奇、谢尔盖·布林、埃里克·施密特,他们深切体验到了开发者的热情和期待。

更奇妙的安排在当天下午,Bill邀请大家来到Google Geo团队所在的41号楼外面,在草坪上或坐或躺,自由交流。Bill没有说的是,他早就安排了拍摄高分辨率航空图像的飞机当天下午途径Google总部。这样,Google Maps的开发者们散步在草坪上的画面,就被拍摄到航空地图里,稍晚时候可以在Google Maps中看到。无疑,这引发了新一波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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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gle Geo Developer Day(2006)。来源:Mike Pegg@Flickr

鉴于这次活动大获成功,Google在2007年又主办了一次开发者大会,主题不限于Google Geo,还包括了Gmail、Web Tookit等等。再往后一年的2008年,Google把系列活动拓展为Google I/O,全方位讲解Google的各种技术、产品、战略。如今,每年一度的Google I/O大会成了无数开发者的节日,每年的抽中Google I/O大会门票的开发者,都为自己的好运气高兴不已。

街景来了

2002年,如果你在帕罗阿图开车,你可能会看到有一辆轿车开得很慢,后排的窗户还是开着的。你可能会觉得古怪,但你绝对想不到,那辆车上坐着Google的三位重量级人物——布林、佩奇、梅丽莎。佩奇手持摄像机坐在后座,把车外的一切都拍下来。

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疯了?佩奇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文本可以被搜索,那么现实世界可以被搜索吗?所以,他决定试试看。

2004年,一个叫Luc Vincent的家伙加入了Google。因为背景是计算机视觉,他被分配到Dan Clancy的团队,参与Google Books——也就是那个把各式图书扫描上网供人搜索的项目。但是他入职不久,佩奇就找到他,希望他参加自己的私人项目。这个项目由斯坦福大学教授Marc Levoy主导,以街景的方式,从连续的拍摄中提取地址信息,生成该地点的图片。在佩奇看来,无论是扫描图书还是从街景抽取信息,许多工作都是相同的。

街景的玩法并不是Google首创的。1979年,MIT就有过街景的项目,后来担任英特尔CEO的尼葛洛庞蒂(就是写《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的那个家伙)也参与其中。不过当时没有数字设备,所以他们把16mm摄影机架在车上来拍摄街景,只能生成每10秒一段的胶片地图。鉴于当时技术的积水水平,他们能做到的仅此而已。

到了2004年春天,佩奇自己的街景项目已经成为了Luc Vincent的“20%时间项目”,参与者多了7名Google员工,还多了17位来自斯坦福大学的实习生,佩奇自己也会不时过来关注项目的进展。

最早的Google街景车是很简陋的,墨绿色的雪佛兰旅行车,里面装着电脑,车顶上装着摄像机和激光感应设备。车速不能超过每小时16公里,否则拍下来的图像就会模糊,根本不堪使用。而且这套系统运行时功耗极大,烧保险丝是家常便饭。最终他们在车上多搭载了一台本田的汽油发动机来发电,才解决了问题。但系统本身仍然极不稳定,经常死机、重启,每次出问题只能回公司重新调试。那个夏天,这种古怪的汽车在山景城引发了数次恐慌。实际上,一直到2005年末,Google街景项目都看不到任何有效的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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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的街景车。来源:Google

2005年10月,街景项目的人在总部40号楼做了一次技术演讲,向Google Maps团队介绍了街景项目。但是街景是否能做成,Google Maps团队的人还是抱有怀疑态度:毕竟,按照街景的现状,未来还需要投入多少钱,会产生多少数据,这都是未知数。

但是Google的工程总监Bill Coughran决定支持,所以街景正式立项了。成为正式项目,就意味着预算、排期、人头、办公场所…… 街景再也不是Google Books的一个下属项目了,它被划到了Google Geo,汇报给Geo团队的技术负责人Brain。

Google选择在2007年的Where 2.0峰会(Where 2.0是O'Reilly开创并主办的大会,每年一届,主题是www的发展,始于2004年,最后一届是2011年)上公布了街景项目,它毫无意外地引起了公众的兴趣。不幸的是,街景项目的技术一直不成熟,技术问题一直没有解决,系统仍然太复杂,太依赖手工,太不稳定。不过,在2007年,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还记得我们之前谈过的Stanley吗?2005年,斯坦福大学的教授Sebastian Thrun和他的团队制造的无人车Stanley,在美国国防部先进研究项目局(DARPA)举办的汽车挑战赛(DARPA Grand Challenge)中跑完全程,并获得了冠军。在那之后,Google收购了Thrun的公司。另一位在无人驾驶社群领域知名的人物,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硕士生Anthony Levandowski也加入了Google(实际上Thrun之前就见过Levandowski,因为Levandowski的无人驾驶摩托车也参赛了2005年的DARPA,可惜没有跑完全程)。

2007年,Thrun的团队和Vincent共同重启了街景项目,他们彻底重新设计了街景车,并且设定了一个相当激进的目标:美国总计600万英里的道路中,街景项目必须覆盖100万英里。

新的街景车放弃了那些专门定制的高精尖设备,直接采用现成的、消费级的摄像设备,放弃了激光传感器,镜头也不需要活动部件。事实证明,这种“基础”的设计相当有效。很快,Google就派出了一队街景车奔向美国全境。到2007年下半年,只花了不到一年时间,“激进”的目标便已经提前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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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网友拍到的街景车。来源:Mattew Weinstein@Facebook

此后,Google街景一年年持续改进,覆盖的区域越来越广。当然,它也遭遇了许多隐私问题(后来Google新增了自动模糊人脸和车牌的功能,以维护隐私)。根据最新的资料,如今Google街景车采集设备已经由自己研发,不再依赖第三方。2018年,街景在日本已经能提供“狗的视角”,在北海,街景甚至覆盖了两处海洋石油钻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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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街景的覆盖范围,蓝色表示被街景覆盖,颜色越深表示街景数据越精确,越详细。来源:Goog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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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开个脑洞,今天街景其实已经不限于“街”景,图像采集平台也不限于汽车。三轮车可以深入小巷,步行背囊让山丘不再是障碍,手推车可以在博物馆内畅游,摩托雪橇可以在雪地上驰骋…… 来源:Google

4000杯拿铁

2006年10月,John收到一封邮件:

Hi John。我在想,我们有没有机会见面?

史蒂夫·乔布斯

对John来说,史蒂夫·乔布斯是他大学时代就崇拜的技术天才,但是,乔布斯为什么会给他写信?这该不会是什么钓鱼邮件吧?过了一会儿John的电话响了,对,就是乔布斯打来的。坊间流传,苹果在秘密研发一种设备,这到底是什么呢?它和地图有什么关系?没有人知道答案。

2006年10月31日,乔布斯带着苹果的软件负责人Scott Forstall来到Google,他们展示了一台全新的设备,这台设备上已经有移动版本Google Maps的前台。乔布斯想要的是让苹果的研发人员可以接触到Google Maps的后台数据,这样才能把地图、导航、本地搜索、定位等等功能都搬到新设备上。

乔布斯同时警告说:参与这个项目的Google员工必须高度保密,绝不能泄露任何关于新设备的消息。在Google内部,开发移动版Google Maps的主力是Zipdash的团队(这个团队2003年就在做移动设备上的地图,后来被收购,我们之前讲过他们的故事)。

于是双方形成了一种非常诡异的合作:苹果需要Google Maps的后台接口,但不能说这是做什么用的;Google Maps要为苹果做各种优化,但不知道具体用在什么设备上(知道了也不能透露给其他人)。总之,经过乔布斯和John的努力,Google Maps为苹果开辟了一块“特区”,终于合力完成了这个项目。

在Google这边,参与开发还有Jeff Hamilton,他来自Andy Rubin的团队,而Google的Android正是Andy Rubin的团队的作品,乔布斯对此颇为介意。不知道Hamilton到底有没有把iPhone的细节告诉Android开发团队,至少在Google Maps这边,他始终含糊其辞,说自己在开发“手机上的软件”。要知道,那个年代还是功能机的天下,最“智能”的手机是装有全键盘的黑莓手机。而当时身为Google CEO的埃里克·施密特,尽管是苹果董事会的成员,也不知道这个项目的存在。

2007年9月7日,在足以载入史册的苹果发布会上,乔布斯公布了第一代的iPhone,从此开启了智能手机的时代。同时,他也专门演示了移动版本的Google Maps。点击打开,自动通过GPS定位,搜索“Starbucks”自动找到附近的星巴克…… 在掌声和尖叫声中,乔布斯现场为观众订了4000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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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布斯在发布会上展示移动版Google Maps。来源:the Verge

乔布斯要展示的还不止于此,他切换到卫星地图模式,一会儿看看埃及金字塔,一会儿看看巴黎埃菲尔铁塔,最后来到发布会的所在地:旧金山的Moscone Center。面对观众的惊呼声,乔布斯微微一笑:很不错吧?

“现场下单订4000杯咖啡”的安排让在场观众沸汤了。实际上,演讲天赋对乔布斯来说似乎是与生俱来的。1988年,离开苹果的乔布斯主持了NeXT电脑的发布会。按之前的预期,本次发售的NeXT电脑售价应当在3500美元左右,但因为乔布斯对细节和美感的执着(当时他还算不上智慧成熟的商业领袖),最终NeXT电脑售价高达6500美元,如果配上打印机和硬盘驱动器,还要再加4000美元,场面一度有点尴尬。不过随后乔布斯安排了一个节目:让NeXT电脑和旧金山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Dan Kobialka上演二重奏,A小调巴赫小提琴协奏曲。当年基本没多少人想过电脑能演奏乐曲,这个安排让在场观众沸腾了。

不过Google Maps for iPhone不会重演NeXT叫好不叫座的悲剧,它已经推出就大受欢迎,而且热度持续上升。在之前,Google Maps的用户平均每一两周才会用一次Google Maps。但是有了iPhone,Google Maps的打开频率变成了每天1到2次。换句话说,大家逐渐开始习惯,随时随地使用Google Maps。在一个月内,Google Maps for iPhone的流量就超过了所有移动版Google Maps的流量总和。在18个月内,Google Maps for iPhone的流量已经超过了所有PC版本的Google Maps。

看到智能手机给软件(包括地图)的使用打开了全新的世界,Google也决心下大力气开发移动版软件(如今大家都知道,这东西叫App)。他们招来一个在微软工作了十五年的高级人才Vic Gundotra(之前讲过微软的地图Virtual Earth,提到过这家伙),让他负责各种移动版软件的开发。这又带来了一个问题,Gundotra和John的工作存在重叠:当时大红大紫的Google Maps for iPhone,它到底属于John呢,还是属于Gundotra呢?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影响最终决定的不是John也不是Gundotra,甚至都不是Google的人,而是乔布斯。

如果那个该死的Gundotra敢来苹果总部,我一定要亲手把他给赶出大楼。直接说吧,我根本不想让这家伙靠近苹果总部一英里之内!

九天之上

2008年,Google Maps已经覆盖了54个国家,无论Maps还是Earth都有几千万用户。但是,无论创始人布林、佩奇,还是CEO施密特,都在发出同样的信号:快一点,再快一点。同样,投入也一再增加。到2008年,Geo团队的人数已经超过1200。

也是在这一年,John做主,Google买下了一家叫Image America的公司,它的老板是Kevin Reece。长期以来,Image America都在给Google Maps提供数据,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袭击之后,它及时提供了航空摄影图片,(之前的文章里提到过)信息及时更新的Google Earth帮助海岸警卫队挽救了数百人的生命。但是现在,Google不再满足从Image America购买数据,而是把Image America收入囊中。收购完成之后,Google瞬间就拥有了自己的侦察机队。Google从没有公布它们拥有的侦察机数量,但是媒体已经用“Google空军(Google Air Force)”的说法。

加入Google之后,Reece与负责街景开发的Luc Vincent、负责Maps技术的Brain通力合作,改进了航空摄影技术。Google的侦察机在飞行过程中,镜头会前后摆动,这样不但能获得更清晰的照片,还可以同时获得3D数据,用于对地面进行3D建模。出于重视,Google甚至为这个项目专门定制了数据处理芯片,拉里·佩奇也亲自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

到现在,Google Maps基本形成了“天地一体”的数据体系:最上面是卫星照片,生成地图的“缩略图”;低一点的是航空照片,生成大比例尺的图像,以及3D建模;再往下是地面,有街景车实地拍摄的街景图像。除此以外,还有“拍不到”的行政地图,比如路名、建筑名、区域边界等等。

我们使用Google Maps时,可以自由缩放,自由切换视图、视角,感觉是相当自然而且平滑的。在这背后,地图团队需要做大量的工作,将不同数据源的数据悉数对齐,保持一致,即便出现变更,也要保证各来源各层的数据保持同步变更。这工作听起来已经足够繁琐了,但Google仍然不满足,它希望依靠机器和程序把这些工作自动化(之前提到过,Google放弃了使用SketchUp来做3D建模,就是因为没法自动化、规模推广),可谓雄心勃勃了。

不过,Google的野心还不限于维护和对齐数据,对于数据,它有更大的胃口。2008年,它的目标之一就是当年将要发射升空的GeoEye-1卫星。

GeoEye-1卫星是GeoEye公司研制的最新一代卫星。之前,微软和雅虎从GeoEye购买航空照片用于自己的地图,试图赶超Google Maps。将要发射升空的GeoEye-1卫星可以提供0.5米精度的卫星照片(实际上无论是GeoEye-1还是之前的QuickBird,民营公司能拿到的照片都不是最高分辨率的,最高分辨率照片只提供给美国军方),这当然引起了新的一轮争夺。施密特深恐微软的竞争手段,他对负责商务拓展的Daniel Lederman说:“这场仗,我们绝对不能输。”

最终Daniel不负众望,GeoEye接受了Google的投资,微软则败下阵来。

不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卫星行业有自己的玩法:“投资”了卫星,光给钱是不行的,还有两件事得做:第一,在火箭上打上你的logo;第二,你得亲自到发射场,亲自见证卫星发射升空(另一个意思是,万一发射失败,你也在现场亲自见证了)。对Google来说,第一点好办,第二点不好办。布林和佩奇实在是太忙了,很难联系上,而且行踪不定——今天在这里,明天在那里,没有人能提前约到他们的准确时间。但是,卫星行业的惯例是不会为金主改变的。所以,千斤的重担压在了Daniel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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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Eye-1发射时,火箭上有Google的logo。图片来源:pando.com

GeoEye-1的发射时间定在2008年9月6日,直到9月5日,Daniel才收到布林和佩奇的助理的电话:

好消息,他们明天会来看卫星发射。

太好了!

不过,还有件事情,他们想要直接落地在范登堡机场,不想先落地在其它地方,再坐车去发射台。

什么?你是认真的吗?是范登堡,那个空军基地?

对,没有错。他们想要直接在那里落地,观看卫星发射,然后上飞机离开。

你TM在开什么玩笑?

不,我可没开玩笑。你问问能不能这样安排,只有这样安排他们才会来。

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要求。布林和佩奇的行事一向天马行空,两位创始人之前买了一架波音767飞机,他们争论的一个点是:飞机上到底是要装双人大床还是装吊床。所以放下电话,Daniel连忙去联系GeoEye公司的人,得到的答复是一样的:“你TM在开什么玩笑?”

不过,Daniel总是有办法搞定了这一切。

第二天早上,布林和佩奇的湾流公务机降落在范登堡空军基地的机场,舱门打开,走出来的是佩奇和他的未婚妻,布林和他怀孕的妻子。布林的打扮和平时一样:T恤、牛仔裤、洞洞鞋。机场上,迎接他们的是整齐着装的GeoEye公司代表军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卫星顺利发射升空。下午2点18分,他们乘上飞机离开了。

2008年10月,Google收到了GeoEye-1传过来的第一份数据。GeoEye-1迅速成为了Google Maps的重要数据源,并保证Google Maps对竞争对手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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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Eye-1拍摄的50厘米分辨率照片。上图为美国俄亥俄州游乐园,下图为澳大利亚堪培拉市体育场。

GeoEye-1如何能从683千米的高度拍摄那么高精度的照片?据美国《流行科学》杂志介绍,GeoEye-1的拍摄过程如下:

1. 入轨。发射升空进入683千米的轨道之后,在7年寿命内,还可以依靠燃料机动100千米(受地球引力影响,卫星高度会不断降低,所以需要“升高”)。

2. 接收指令。操作员可以从阿拉斯加、弗吉尼亚、挪威、北极四个基地向卫星发送指令,指定具体的拍摄地点和时刻。

3. 定位。GeoEye-1是第一颗具备军用GPS定位精度的民用卫星。其地面定位精度可达2.7米,是之前水平的1.5倍。

4. 对齐。在卫星准确定位之后,卫星上的滚轮会反向旋转,抵消卫星自转的影响,以便镜头对准目标。

5. 测光。地面操作员根据当时的太阳光线和卫星位置,确定曝光时间。卫星的精度很高,所以拍摄元件的工作要求也非常苛刻,它们封装在一个圆筒里,工作时必须保证温度稳定在72华氏度(22.2摄氏度),绝不能直接暴露在宇宙中。曝光时间确定后,卫星上的密封门打开,完成拍摄,密封门立即关闭。

6. 拍摄。卫星每2秒钟拍摄一幅20000 x 37500(7.5亿像素)的照片,单次拍摄任务总计2分钟,共获得约900亿像素的图像,覆盖范围6000平方英里(约1.5万平方公里)。然后,处理芯片将数据写入卫星搭载的1T容量的SSD硬盘。

7. 传输。卫星每天可以拍摄的面积约为德州大小(约69.1万平方公里,作为参考,四川省面积为48.5万平方公里),每天与地面进行无线电通讯40次,将数据加密传输至地面。

闭环

如果之前Google Maps所做的一切,大都符合普通用户的直觉经验,能够简单感知的话,Ground Truth项目则真正代表了Google的野心:把物理世界装进去,让物理世界可以搜索。要了解Google Truth,还得从历史说起。

2007年iPhone面世之后,2008年Android也面世了,随着移动互联网的爆发,地图业务也在高速增长。通常,互联网公司很擅长解决规模的问题,只需要简单增加机器就可以,成本并不会随业务规模增长而飞速上升。不幸的是,地图业务不是这样。

Google Maps所有关于道路的数据,都来自荷兰的Tele Atlas和美国的Navteq两家公司。所谓道路数据,指的是单行、限速、限高、车道数量等等。以前,每个国家都有几家公司做这种业务,每家公司都有众多数据标注人员,负责标注各种数据,保持数据库的更新。到了2008年,此类公司不断集中,Tele Atlas和Navteq成了统治世界的两大巨头。

既然身为巨头,当然不会放弃攫取利润的每一个机会。掌握了道路数据,就掌握了车载导航仪市场的命脉,车载导航的市场正在爆发式增长。Tele Atlas和Navteq指导,虽然Google Maps是它们的大客户,但不是唯一客户,而且,它们也很恐惧Google的技术能力。不止如此,市面上的其它导航仪厂商,比如Garmin, Tomtom等等对Google Maps也非常紧张,从这个意义上说,Tele Atlas和Navteq的利益是一致的。

这样,Google Maps就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随着用户数的飞速增长,获取道路数据的成本在以更快的速度增长。因为道路数据的计价并不是按数据容量来,而是按数据使用量来。换句话说,某份数据被浏览了一次,就收一次钱,再浏览一次,再收一次钱。Google Maps追求的是流畅、生动的操作体验,所以需要大量的数据。也许你只是在Google Maps或者Google Earth里简单拖滑了几下,Google要付给Tele Atlas和Navteq的钱却在哗哗增长。

2008年,因为成本高企,John和Daniel去Navteq谈判,要求改成固定费率。但是谈了48小时过去,Navteq仍然坚持高昂的价格,这还不包括导航功能。于是John和Daniel换了策略,打算收购Tele Atlas。等待他们的是Tele Atlas的投资机构给出的数十亿美元的报价,而且还不是“一揽子”方案,数据的使用仍然有诸多限制。

上面提到,2007年,斯坦福大学研究无人车的Sebastian Thrun和他的团队加入了Google,他们把街景业务做起来了。2008年,Thrun有了个新的想法,他找到Google Geo负责技术的Brian说:

没准,我们可以直接从街景数据里直接提取道路信息?

街景团队每年投入在几千万美元,但是如果能直接从街景数据里提取道路信息,就可以为公司节省下几亿甚至几十亿美元。而且好处不只有省钱,还可以大大提升地图更新的速度。

如果道路数据掌握在Tele Atlas和Navteq手里,Google Maps的用户发现标注错误,比如本来不应该是单行的地方标注了单行,他们只能报给Google,然后Google报给Tele Atals或Navteq,公司再安排对应的标注人员去勘查、核对,如果真的需要修正,修正之后再更新到公司的数据库里,然后同步给Google,这样Google Maps的用户才能看到。这个流程实在太漫长,按照职场的经验,一旦流程涉及的环节太多,效率和准确性必然下降。普通用户或许还能忍受,但Thrun和Levandowski领导的自动驾驶团队当时自动驾驶团队已经有90人,地图的准确性、及时更新,对他们来说至关紧要,绝不能忍受那么漫长的流程。

2007年末,Google已经开始使用街景数据核对商户的地址。如果商户告诉Google,自己的地址被标错了,那么Maps团队就会直接调用街景的数据,核对并更正。在这个基础上,Thrun打算更进一步:直接从街景数据中提取道路信息。或者说,直接从街景数据中还原所有的地面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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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gle的算法可以从街景照片中识别出各种对象。来源:CNET

在Thrun游说John和Brian之后,2008年,Google正式启动了这个项目,它的名字很直白:Ground Truth。

Ground Truth,这是一个雄心勃勃的项目,它的愿景远远超过了之前的Google Maps,更符合拉里·佩奇最初的想法:让物理世界可以搜索。这个目标当然需要巨额投入——为了维护准确的道路信息,以前需要成千上万名人来做绘图和标注,现在起码也需要数千人(正式的称呼是“操作员 oprator”)来维护。这个项目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再有回头的机会。

拉里·佩奇承诺,对Ground Truth“支持五年”。2008年夏天,他下达了项目启动的命令。

Ground Truth当然很好,但这是个前无古人的项目,没有人知道到底要怎么做。Ground Truth团队做的第一件事,是开发标注平台,它的名字叫Atlas(巨人)。它有点像Esri的专业软件,但为Google Geo团队的具体情况做了很多的改进。据看过它的人说,其界面有点像三款软件的混合:Google Earth,Street View,Adobo Illustrator。使用者可以直接在地图上画线,添加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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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ound Truth所用软件Atlas的界面。来源:CNET

Atlas的数据来自Google Maps、Google Earth,还有TIGER(Topologically  Integrated Geographic Encoding and Refrencing,拓扑统一地理编码参考文件。1990年美国人口普查局用于支持人口普查程序和进行调查分析所使用的数据结构。TIGER文件包含街道地址范围和调查区边界。这种描述性数据被用来把地址信息和普查数据与图层特征联系起来),以及最新的航空、卫星地图。虽然据Ground Truth的人说,TIGER的数据质量比较差,但它们是免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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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ound Truth的操作员把各种来源的道路数据对齐。来源:CNET

这些数据在Atlas中混合起来,首先用计算机处理,识别出街道和地址的铭牌,以及限速标识、学校标识、车道数目、左转-右转闲置……等等等等,识别出的每一处信息都需要综合多种数据进行核对。比如识别出某处标有单行标识,而且路上所有车都驶向一个方向,那么这个识别应当是对的,反过来,如果有单行标识,但路上有双向的车流,这个识别多半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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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标注的道路编号和行驶方向(红色为禁行)。来源:CNET

因为机器识别不够智能,不够准确,Atlas项目还需要人工干预,大量的人工干预。

不久,Google总部的45号楼里秘密搭建了Ground Truth的工作室。与一般办公场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办公座位,桌子上只有一排又一排的电脑,员工甚至都没有座位。每天三班,每班8小时,一批又一批的操作员进入工作室标注、核对地图数据。为了保证数据的准确性,所有的操作都对主管透明,所有的电脑都只能运行Atlas而不能运行其它软件,所有的员工都不能带手机进场。

最初,Ground Truth项目雇佣了200名操作员,很快扩张到500人。然后在过道里增设了更多的桌子,更多的电脑。继而人员扩张到2000人,再扩张到50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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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图是机器生成的路径,右图是人工修正之后的路径。来源:CNET

到2009年夏天,Ground Truth项目已经取得了惊人的进展,但数据还不够好,还不足以替代Tele Atals和Navteq的数据。所以,John还得忍受两大巨头的傲慢和挑剔:“今年还按去年的价格来?只要你们动一动念头,今年就免谈。” Tele Atlas不但要求高价,而且提出:要续签就必须续签两年。但是Tele Atlas和Naveteq不知道,它们的要价开得越高,Google搞Ground Truth的动力就越足。这中间,Tele Atlas大概感知到了一点什么,所以试图在合同中加入条款,禁止Google自己搞道路数据,但是John和Daniel当然不会同意。

合同的拉锯一直延续到2009年秋天,终于要签字了,Google邀请Tele Atlas的人参观Google在瑞士苏黎世的办公室。那里,室内有一根滑杆从5楼直通1楼,平时员工可以玩消防员的游戏,从5楼抱住滑杆,就直接滑到1楼。Google邀请Tele Atlas的人一起玩这个游戏,CEO同意了,但作为谈判主力的营销负责人De Taeye拒绝了,于是大家继续谈。终于有一天,他让步了:“好吧,我从这里滑下去,然后就签字。”

合同终于签订了,六周以后,De Taeye应邀来到谷歌山景城总部参观。在所有人的职业生涯里,大概没有人有比这更悲惨的经历了:他亲眼看到了功能接近完备的Ground Truth。更糟糕的是,按照Google和Tele Atlas的合同,收费单位不是地图数据量而是使用次数,不过Google没有“义务”使用这些数据。John同时故作轻松地告诉他:“我们打算在三天内,把Ground Truth的能力应用到Google Maps和Google Earth在全世界的服务里。” 

后来每次回忆起这段经历,John都特别得意。

就好像跟人在打扑克,而你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王牌。

此后,Google Ground Truth再接再厉,朝着“让物理世界可以搜索”的目标不断前进。如今,有赖于Google强大的计算能力,专业的操作团队,用户在Google Maps中反馈的错误标注,几分钟内就可以被核实、修正,然后同步到全世界所有的Google Maps使用者。耗资9.66亿美元收购Waze之后,Google可以把交通事件(事故、临时管制等)以近乎实时的速度推动给用户。耗资5亿美元收购Skybox Imaging之后,Google具有了自己发射卫星的能力,虽然它从来没有公布过自己的卫星数量…… 

尾声

2010年10月,拉里·佩奇给所有Google员工发了一封邮件,宣布组织架构重组:Google搜索的熟悉工程师Udi Manber升任产品管理和工程的总负责人。而在之前的分工里,梅姐主管搜索的产品,Udi Manber主管搜索的技术,现在,Udi Maner已经统管了一切。那么,梅姐怎么办?

在这之前,梅姐已经给John打过电话了。梅姐告诉John,组织架构将有大的调整,Udi Manber的地位更加巩固,而梅姐相对边缘化。

John,以前我只花了5%的精力在Geo团队,现在,我希望花上100%。我希望你留下来,我希望我们可以和睦相处。

梅丽莎,这是个好主意。

之前,梅姐和John的关系已经缓和,大家建立了日常的交流,梅姐甚至邀请John去参加了她的婚礼。但是放下电话,早已心生退意的John想:是时候离开Google,去寻找新的方向了。

六个礼拜之后,梅姐召集Geo团队,宣布她将成为负责人,同时,她公布了John要离开的消息。 

再过不到两年,2012年7月,梅姐宣布离开Google,赴Yahoo任职。

而Google Maps还在继续进化,继续为千百万用户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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