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了

高考前夕,清空教室。28班的班长抱着一大箱子花草来找我。“老师,这些是大家养的花,你帮我们养下去好不好,”他用恳求的语气说,“我们养得很好的了,老师你只要每天浇浇水就好。来,这个是喷壶。”

我有点头痛——我就是传说中那种种仙人掌都枯萎的手残党,不过我还是爽快地答应下来了,承诺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它们。

因为我知道,这些花草对于我这届的宝贝学生们意味什么。

这些花草是他们这一年的努力的见证。来自不同的家庭,怀揣着不同的梦想,或认真或懒散的高一高二,相同的是,高三的拼搏。在枯燥无味的题海中偶尔抬头,在风扇呼呼声中对抗着睡意,摸一摸或看一眼这桌子上的绿意,也能振奋一下。于是他们将这些校道上的野草或花店里的寻常多肉当做珍宝一样养起来,在苦闷的高三里增添一点点的慰籍和谈资。

这些花草也是他们在这个青葱校园的一个印记。等到高考收卷铃声响起,他们换下规规矩矩穿了三年的校服,他们便得离开这个温柔的校园。以后无论大学或工作,不会再有班主任科任老师团团围着转,当有困难挫折的时候,能依赖的,或许只有他们自己。他们得独自面对这个社会的谎言欺骗恶意仇恨,多年之后,或许他们会变得成熟,变得市侩,变得精明,甚至变得愤世嫉俗。但当他们某天想起高中的岁月,还会是一片单纯的快乐,一如班长大人放下箱子走出办公室的表情。

曾经有学生跟我说,他再也不想回母校了,因为他总觉得自己高中时“没那么坏”,而现在每天算计着人心的他不想去面对曾经那么单纯的自己。

我微笑不语。再过十多年或几十年,这个孩子也会像现在的老校友一样,不惜让家人扶着也要在有生之年回母校看一眼。那时候,他应该知道,单纯是少年的,而算计,是成年人的,两者并不冲突。

作为一个教师,也作为一名母亲,我希望我的学生和我的孩子能像童话故事那样,永远不受挫折,永远吉人天相。但我深知这是奢望。我能做的,只是在他们能学习的时候不顾他们的意愿,或哄骗或强逼他们学习多一点,再多一点,以便以后能有一定的对抗挫折的能力。

岁月流转,愿以后他们能时常回想起高三这一年,勉励自己用这股拼劲渡过各种难关;愿他们时常想起在学校里的这段时光,能以己度人,温柔的对待世界;愿他们记着这一堆的花草,理解快乐并不昂贵;愿他们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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