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2018入冬的第二场雪，纷纷扬扬飘落的那一天。
上午九点多，程瑶陪着曾莫去医院做检查。半个小时后结果出来，确定没有骨折现象，两个人心里才松了口气。
出了门诊大楼，推车的时候程瑶告诉曾默：你有事就先走吧，时间还早，我顺道去看看刘嫂。
分开后，程瑶来到就近的一家超市，思虑着该买点什么？
记得那天刘哥说嫂子是糖尿病，那就挑些无糖的杂粮补品吧？然后又买了香蕉和新鲜的面包，装了一大包才满意离开。
程瑶和刘哥原是老乡，因为这几年父亲一直随自己生活，老家没人便很少回去。和刘哥的接触少，对他家的事也不甚了解。
就在最近，刘哥有事常来家里找曾默。见面次数多了，自然也熟了。谈话间得知：刘哥弟兄六个，他是老大。
当年因为弟兄多，家里穷，结婚分家之后没吃的，没住的。房子没有盖好之前，曾和嫂子搭棚在院子里住了一个多月。
记得当时听刘哥说到这些的时候，程瑶还在心里感慨：那个年代的人都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是固如金汤吧？要是放在现在的社会，几个女人能吃得了那份儿苦，怕是早分了吧？
刘哥谈起那些年的事情也是感触颇深：两个人没白天没黑夜的干了几年，日子刚有起色，儿子却在十多岁那年因病夭折。儿子的离去，对全家是个沉重的打击。
因为那个时候计划生育特别严，动不动就抓人抄家，孩子也不敢多要。在生下二胎之后，就顺应政策做了结扎手术。
几年过去，当丧子之痛慢慢平复之后，他们也想过再抱养一个男孩。这个时候，女儿站出来说：你们放心，没有儿子我给你们养老。
就这样，他们狠了狠心：管别人咋说，没儿子就没儿子吧！女儿也是自己的心头肉，只要对她好，想着到老她也不会不管我们。从此，再也不提抱养孩子的事。
时隔多年，女儿长大了，招养了一个女婿，还生养了一对可爱的儿女。现在她们在外地打工，刘哥老两口在家帮忙照顾孩子。生活也算是安稳，本想着能够过上好日子了，没成想嫂子在这个时候却生病住院了。
02
程瑶一路想着，不觉已到了医院。她给刘哥打电话：我来医院了，嫂子在哪个病房呢？
刘哥说：你嫂子能吃能动，说了不用去的。这么冷的天，你咋还真去了呢？我得接孩子，还要给他们做饭，就回来了。你既然来了，给你说说房间号，就自己上去吧！
这是当地新建的一所糖尿病专科医院，环境清幽宽敞。程瑶寻着房间号来到刘嫂的病房。病房就两个人，电视开着，刘嫂在靠门口的床上躺着。看到程瑶进来，便坐了起来。
程瑶放下礼物，在中间空着的床上坐下，关切地询问刘嫂的病情。
刘嫂今年五十多岁，一米五多的个头，不胖不瘦。虽然因为生病面容略显憔悴，但依然能看出年轻时候的俊美。
谈话间，医生走了进来。问刘嫂的老公可在？刘嫂说家里有孩子得照应，挂完针就让他回去了。医生说：那您来趟办公室吧。
程瑶说：嫂子，您去吧，我在这里等您。刘嫂下床，心怀忐忑去了医生办公室。
这时，一直听她们讲话的里边床上的大嫂问程瑶：你家是哪里的？程瑶转过身去，做了回答。同时问道：您是哪里的？也是一个人住院吗？
大嫂说和刘嫂是一个村的，已经住了几天了。问题不大，就让家人都回去了。
说话间，刘嫂回来了，看她脸色不大好看。程瑶安抚她：我住的近，有需要您就说话。
刘嫂说：没事。医生就是询问以前做过手术没有？这么多年我身体一直很好，感冒咳嗽之类的小病吃点药就好，大小手术都没做过。医生又问卖过血没有，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不提我都忘了。
程瑶小心地问：医生是怀疑您的病是由卖血感染的？
刘嫂神情凝重的说：是啊，来三天了，开始只以为是糖尿病，现在医生说肝上的问题可能更严重。具体的要到明天化验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程瑶宽慰刘嫂：您先别多想，之前我有一个熟人，也得了同样的病，经过治疗听说已经痊愈。等明天结果出来，确定是的话，我可以帮您问问他是在哪里治疗的？
临床的大嫂说：那个时候日子苦，卖血的人很多，我家堂哥堂嫂也卖过！
多年前，程瑶也听说过：附近村上有人因为曾经卖血感染病毒离世的消息，那个时候深为他们惋惜。
此时，她感到的却是心痛！因为这是生活在那个年代很多人的悲哀！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雪下得更大，天气也更冷了。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刘哥说：明天去医院听听医生怎么说，不行就去省会的大医院。
第二天检查结果出来了，确定是丙肝。不用转院，只是治疗中要用到一种新型药，一支两千多。
刘哥说：多少钱也得治。只要效果好，贵就贵吧！
半个月后，听说刘嫂出院了。
03
几天前程瑶感冒去医院买药，闲话间和主任聊起关于肝炎的话题。程瑶问：丙肝的潜伏期是不是有二三十年之长？
主任说：如果是通过血液传播，那肯定是当时就感染了。只是丙肝不像乙肝，前期没什么症状，所以很少有人在意。
程瑶接着问：听说现在治疗丙肝有一种药两千多一支，效果特别好。丙肝好治吗？治好以后会不会复发？
主任说：完全治愈的可能性很小。他们说的效果好，只是经过治疗以后，短时间内病毒确实减少。但是隔断时间，病毒又会增多。
程瑶听了心里发麻：因为之前有个熟人Z，体检的时候也查出得了丙肝。刚好当时研发的一种新药，为了印证临床效果，正在寻找一批符合要求的病人免费跟踪治疗。Z幸运的被选中，经过一段时间的用药，病毒明显减少。半年后，Z欣喜地告诉大家：已恢复正常。
过去的那些年，Z吃了很多苦。好不容易熬到孩子成家立业，又买了房子。刚退休不久，她就去了孩子那里，帮忙照顾他们的衣食起居。本想让他们安心备孕，却怎么也不曾想到：这个时候竟查出自己患有丙肝。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已恢复正常。如今孙子也出生了，Z终于可以安心地帮忙照顾孙子了。大家自然都为她高兴。
回到家里，主任的话让程瑶心里不安：该不该给Z提个醒？但是她心里又寻思：本来Z认为自己已经好了，如果实话实说肯定会增加她的心理负担。但是不说的话，她还带着孩子呢！小孩子免疫力低，总得让她有所警觉才是啊！
思虑再三，她还是发了信息：最近怎么样？身体好吗？Z很快回了过来：挺好。
程瑶说：前几天老家有位大嫂查出丙肝，医生说可能是多年前卖血感染所致。就想问问你现在怎么样？
Z说：我以前也卖过血，可能也是那个时候感染上的。
程瑶心里一震：没想到为了生活，她们居然都去卖血？可见那个时候的日子有多苦！
程瑶说：前几天在医院，听主任说丙肝病毒容易复发。说了怕你有心理负担，不说又怕你大意。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你提个醒！
Z哈哈大笑：没事，我现在心态特别好，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知道。医院要求我们隔断时间去检查，就是看会不会复发。
程瑶这才放下心来，她原本也对主任的话产生怀疑：现在医学发达了，各个领域都有了新突破。说不定丙肝也有了完全治愈的可能。
于是打开百度搜索，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丙肝吧”。才知道里面的都是丙肝患者，而且大部分都是那个年代卖血感染。
真的是造化弄人啊，那个时候为了生活去卖血的人不在少数。谁能想到居然埋下了祸根，会在二三十年以后查出病来？
多年前十里八村听说因为卖血感染艾滋病的人陆续过世的消息时，真的让人毛骨悚然。相比之下，他们应该算是幸运的！
生活在那个时代，或许是他们的宿命！唯愿在医疗条件发达的今天，她们都有治愈的可能！祝福她们：往后余生，都可以无怨无憾地走过！
（这是发生在身边真实的故事，为了保护他们的隐私，用了第三人称叙述。文章写完想要配图的时候，在百度搜索，竟然痛心地发现90年代卖血感染艾滋，丙肝的全国各地都有。活着不易，愿她们余生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