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嘭!”一间破烂的木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
男人阴沉着脸迈着沉重的步伐,棱角分明的脸庞,赤红的双眸,额头上的青筋可以肉眼看到在突突地跳起,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桌角边靠着一个二十几岁左右的女子,懒懒地掀开眼皮,看到男子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淡淡勾起嘴角,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向迎面而来的男人张开双手:“老公,抱我……”
男人依旧阴沉着脸高声吼道:“干脆蠢死你算了!”
怒吼的音量中却参夹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动作轻柔地抱起了地上的女子。
(二)
我叫覃姚,今年二十四岁,出生于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记得那时候,我没有漂亮的花衣裳,没有可爱的木偶人,家里没有自来水,没有电,我们要到村子里的小溪边洗衣,挑水,记忆中的阿妈总是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裙,不过以黑蓝色为主,阿妈说这样耐脏,阿妈有一双巧手,因为阿妈不但自己做衣服穿,也做给我穿,还做给阿爹穿。
阿爹会制作好多好看的银饰品,我喜欢阿娘头上的漂亮的发簪,四朵精致的栀子花吊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真的很漂亮,每每阿娘戴上漂亮的头饰,我都是觉得阿妈的发簪好看,不过我还是喜欢阿爹给我做的脚链,几个铃铛叮叮铃铃地响,好听。
阿爹说过,那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苗族。
“阿桦?”看着男人越发阴沉的脸,我在他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渴望他能够给我一个眼神。
“闭嘴!”回家的路上阿桦冷着脸就只说了两字。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男人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恶狠狠地瞪我。
我笑笑:“好。”
看着女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嘭!”又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看见男人血红色的双眸,我的心里又何尝不痛呢?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三)
“许警官,我有办法可以帮助你们抓到张大疤子。”警局内,女孩开门见山提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你?”看着眼前高高瘦瘦的女孩,许警官表示有点怀疑。
“对,到时候你们负责接头就好,不用管我用什么方法,一个月,我一定帮你们抓到张大疤子。”
“你可知道这很危险?你不为自己考虑,那他呢?”许警官是她最好的朋友,了解她,知道她去意已决,还是希望她能为他想想。
女孩闭上眼睛:“但是不去我的一生都不会安宁。”
“这不是你的错。”
“但我有责任为他们报仇!”
(四)
梦里,十二岁的女孩在自家门前滚铁环,脚踝上的脚链随着小女孩的奔跑丁零当啷地响。暖暖的阳光下,阿妈在筛选玉米粒子,不时一句:“慢点跑,别摔着了!”阿爹坐在门前青石板上抽着旱烟,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那天,村子里多了几个男人,他们的穿着太奇怪了,想不注意到都不行,他们的衣服很薄,看起来很凉快的样子,不是白衬衣黑裤子就是黑衬衣黑裤子,腰间系着皮带,他们不裹头巾而是带着一副大边框黑色眼镜,后来女孩才知道:那叫做太阳镜。
半年后,村子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夜里,女孩常常听到哀嚎的声音,似哭泣,似请求,似悲痛 ,每天夜里耳边传来一阵阵低沉的吼叫声,女孩都觉得自己的心随着一声声的哀鸣绞痛着,不自觉地往阿妈的怀里缩。
那天放学归来,女孩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幕,阿爹红着眼睛,手中的刀子捅在阿妈的小肚子上,阿爹的手沾满了血,红得刺眼,就像田垄地里的那片不知什么时候就种下的罂粟花,妖娆似血,红似火。她看着她阿妈直直地倒在她的脚边,一双眼睛朝向她瞪着大大的,阿妈的血一直在流,红了,停了,直到干涸。
那一晚,她缩在墙角,阿爹坐在地上,抱着头,一个晚上都不声不响。
房子的后院埋着她的阿妈,是阿爹埋的,她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第二天,女孩的舅舅来了,阿爹动了动嘴唇,始终没有说什么。
后来,女孩才知道,阿爹在她走后就用一瓶农药结束了他的生命。
从此,她成了一个没爹妈的孩子。
(五)
她记得记忆中的亲人们每天都打着哈欠,走路摇摇晃晃,永远都是一副睡不饱的样子。
她记得阿六叔的眼睛突然变得很大很大,突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掉出来的样子。
她记得附近的草堆里到处都是针管,尖尖的针头上不知道残留着谁的血,后来被顽皮的孩子捡来在小溪边注射水玩。
她记得她阿妈好像好久都没有笑过了,总是一个人偷着抹泪。
她记得他的阿爹会时常坐在桌边一边抖着腿,一边高声吼叫、歌唱。
好像每天晚上她都会听到类似这样的声音,让她忍不住躲着阿妈的怀里,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个不再是她认识的阿爹。
她记得隔壁家的二婶子说:“我们发现你阿爹死的时候,他的身上啊,惹,真是,都爬满了蛆虫啊……”
不过,她记住了那个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他利用村里人的落后与无知种满了罂粟花,用一包包白色的粉末填葬了几代人的生命。她不会忘,因为他是那个用毒品让她无家可归的人,一个毁了她家的魔鬼。
(六)
“瑶儿,等你戒毒了,我们去江南好不好?”
“你不是说江南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么?”
“你不是喜欢哪里质朴的风土人情么?”
“我陪你去,我们手牵手,走在小巷子里,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你想玩什么我陪你玩……”
看着男人眼中蓄满的泪水,女子忍不住轻轻抚摸男人的脸庞,眼中泪不由滑落眼角。
微微动唇:“好。”
(七)
我是一个线人,一个在和毒品头目斗智斗勇中不惜以自己吸毒为代价诱敌的人。
然而现在,我只想做一个妻子,用我的余生伴随爱人的平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