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思&散文征文]潮

小时候常听母亲说:十分聪明用七分,留下三分给子孙。                        今看潮汐涨退,月有盈亏,轮回更替,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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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回到昔日的县城已近一月,可我的舌头还是不能准确找到发出乡音的位置。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我以为没那么难的,毕竟,当年我也是如此逃离的。

正如每一个在十八岁的年纪都渴望逃离的孩子一样,我的理由是,厌烦家庭的琐琐碎碎。当年如果谁跟我说“当你成熟了,你就会觉得这也是一种幸福”这样的话,我肯定会觉得他很自以为是。

今年过年回家,吃年夜饭多了一个人。是南屋的小脚六奶奶。母亲说,你六爷爷没过了这个冬,还好你六奶不太认识人了,不然啊,哎。

我明白母亲的欲言又止。早年六奶奶一家和美着呢,六叔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六奶奶也是村里第一个被儿子带去看天安门的。只是,天妒英才。起初的那些日子,六奶奶悲痛欲绝,天天以泪洗面,直到后来看谁都笑眯眯的,很少言语。村里人都说她是念子心切,傻了。可我觉得她只是看透了。

我给小脚六奶夹饺子,她冲我笑笑说:“嫚儿,该结婚了。”

过年期间父亲和母亲之间气氛异常,直到临走前,我才知道是父亲想把小脚六奶养在她自己家,他们按时去照料;而母亲坚持要把小脚六奶养在我们家。

当时我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觉得我该重新梳理下自己的生活了。

最后小脚六奶还是在我们家住下了。

2.

那一年的九月,雨夜,电闪雷鸣,风雨交织。

或许行走在户外撑伞是无济于事的,我这样想着。

我在等待着父亲回来,因为第二天就要开学了,而我的学费还没凑齐。我和母亲和衣相视而坐在炕上,眼神木木的看着炕沿,都不言语。窗外的雷雨声轰轰隆隆,可还是能听到钟表“嗒,嗒”的行走声。或许此刻母亲再唠叨一下他们是多么的不易,我该更加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出人投地之类的话会让我心里更好受一些。然而她什么都没说。

风吹的大铁门咣啷咣啷响,每响一声我的心都随着颤抖一下。终于在时针快指向十一点的时候,咣啷声迎回来了父亲。

父亲进屋时雨衣已经脱了,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到脸上,流进眼睛里,他佝偻着身子脱下已经湿透的衣服,从贴身衬衣口袋里掏出两张一百元。

期间我和母亲都没有说话,仿佛是在等待父亲的宣判一样。

直到母亲看到那两张一百元才开口:“谁家的?”

“六娘娘家的。”

“二爷和三叔也是鱼都让水冲走了,手底下也木钱。小松家的你也知道,借不出个仨瓜俩枣……”再往后我只觉得父亲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3.

回来之后,我继续延续着晨起跑步的习惯。

与之前那座城相比,这里海风拂面,涛浪滚滚,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海蛎子味儿。

偶有蜻蜓低飞而过,想着这是要来雨了。

离开的日子曾感慨,再不见蜻蜓低飞,再不见追云彩的少年,再不见繁星满空。归来才知道,不是蜻蜓不低飞,不是少年难追云,不是繁星躲进夜空,只因身处错位。

走了一圈才懂得,曾经逃避的,是抵不掉的责任;曾经艳羡的,只是过眼云烟。

时值中秋节来临之际,已经开海。

小区门口的早市上,一个操着南方口音的男人在跟老渔民讲价:“ze种鱼在cao si里才si块钱一斤,你要si块钱,也太贵了吧。”

老渔民不紧不慢的说:“识货你就买,不识货你就不买。”

南方男人一边走一边碎碎念:“你ze个人,做生意太不si在了。”

南方男人走后,老渔民整理着自家鱼,“唉,那些都是福尔马林泡出来的啊。造孽啊。”

小城三面环海,早已高楼耸立,毕竟海景房是个不错的卖点,加上四季分明,气候宜人,又不像一二线城市房价高的那么离谱。一到夏天,街道上到处都是操着外地口音的异乡人,他们或买或租房,视这小城为避暑胜地。

除了口音,异乡人跟本地人仍有明显的差别。

异乡人认为住的离海越近越美,本地人却觉得离海太近太潮湿;异乡人看本地人是穷人,买不起海景房,本地人看异乡人是傻帽儿,因为拆迁每户分好几套,而异乡人花上万元才买一平米。然而不管怎样,这个小城的外地人越来越多,而自己承包的海域被征收靠赚外地人的钱为生的本地人也越来越多。发展让这里更加富裕,发展却也让这里更不再像家园。

早市临散了,老渔民看到小渔民在剩下的鱼里潵一些透明液体,摇摇头叹着气:“造孽啊”。

“三爷,大家都这样卖,你也加点儿吧。”小渔民凑过脸来。

正在这时,庄子里跑出人来喊小渔民回家,说他怀孕的媳妇摔倒了……

人,生如明月,盈亏有序,活如潮汐,涨退只在朝夕间。老话说,勤补拙,善消恶,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恐你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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