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骨蝴蝶

在大街上闲逛。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没有人注意我，也没有人在意我身上所背负的故事。

拐进小巷，地面肮脏，坑坑洼洼，有积水。几家小店面，裁缝，修表，美甲，面食……选择一家挂着霓虹灯的纹身店。店主是一个三十好几的大叔，并没有影视中那样纹个大花身。深呼一口气，有些安心。与他交涉。在锁骨处纹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然后二话不说，开始。锁骨处微微有些刺痛。但比起心里的痛，这根本不算什么。至少此刻，痛，能短暂地让我忘记心。我还有颗心。站在镜子面前，轻轻触碰那只蝴蝶，皮肤微红，痛感正在慢慢消退。仿佛这只蝴蝶是在我的身体里生长的。从此它代表着一部分的我。

继续漫游于街，不断与人擦身而过。时而用手指轻触锁骨。伤疤已经看不见。我在身体里养了一只蝴蝶，而蝴蝶把伤疤吞吃了。这样便不会痛了。

走到广场中心。有一座圆形喷泉，水从地面上喷向空中再落到地面，阳光慢慢蒸发，水分慢慢消散。有一群孩子，穿梭于各个水柱之间，水花偶尔激起彩虹影子，她们在大笑，在跑和闹。我坐在喷泉对面的座椅上，静静地看着，等待暮色降临，周围的一切亮起人造光，流动的霓虹灯迷乱人眼。

在广场外打的。目的地笛山。一个人沿着山间小道登着。小腿肌肉慢慢紧实，有些酸痛，大口大口呼吸，汗从额头、鼻尖上冒出，后背有些湿哒。山路蜿蜒，微暗。走到半山腰时，有一座古亭，停下休息。惊觉自己只身一人爬山，没有任何装备，只带了一只死的蝴蝶。蝴蝶。手指再一次轻轻触摸。伤疤没了。再一次得到确认。没了。

伤疤可以消除。记忆可以忘记。习惯可以改变。

但。总有些东西已经植入了我的体内。它成了我的一部分。就像锁骨部位上的蝴蝶。我无法驱逐。若不得不，我只能驱逐自己。

该怎么忘记。

江帆。你只教会了我如何去爱。我们从来不曾涉足遗忘这个话题。原本以为这是无稽之谈。一切都那么突如其来。你甚至来不及温柔地亲吻我，来不及说出那句我爱你，来不及娶我，来不及白首不相离。

宁愿你不救我。

海水呛入口鼻。手脚扑腾。有一股力量将我拖离。身体感觉到虚空。我以为人在最后，脑海里会一幕幕播放记忆。但我只看见你。

所以。你来了。你拽住我，拦着我的腰，托着我的下巴。你的体温透过冰冷的海水传到我的肌肤上。

或许我们过于热爱海。所以。海要留下一个人。你从海的手里用自己赎回了我。

深夜露水加重，空气中有浓稠的湿气。深深呼吸，鼻腔里有青草树木泥土的味道。裸露在外的肌肤在慢慢降温，毛孔紧缩，汗毛竖起，指尖如冰。眼睛酸胀，泪尽后它只是一片干涸的沙漠。

我会坐在这儿，我们曾经一起看日出日落的地方，一个人看一次日出，然后忘掉你，重新生活。

这是你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