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片永不消逝,它只是在减肥

相比全年票房在12月29日突破600亿元大关,中国内地电影市场在年尾岁末的一大奇观,是青年导演毕赣的新片《地球最后的夜晚》在元旦贺岁档创下一个Never Before,也许Never Again的纪录:

作为一部血统纯正的文艺片,该片公映首日票房达到2.64亿,随后两日暴跌至1116万和184万,排片率从三分之一,降至5%以下。

橄榄社成员,也亲身参与到这场电影的“奇观”之中:从跨年夜满场,到元旦当日单人包场,再到今天(1月8日),广州各大影院已难觅《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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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最后的夜晚》剧照

口碑方面,同样的10分制,猫眼和淘票票的评分分别是2.6和3.8,唯有在豆瓣这个文青的“精神角落”,该片的分数稳定在7.0左右。

元旦开启,春节收尾的贺岁档,猛一起步,居然就出现多年罕见的舆论喧嚣和两极分化,倒是不错的暖场。而查看排片表可知,狼烟遥遥在望,真正的战斗还在后头:

1月下旬至2月上旬,春节贺岁档的黄金时段,将有十余部电影集中上映,其中包括周星驰的《新喜剧之王》,韩寒的《飞驰人生》,改编自刘慈欣作品的科幻巨制《流浪地球》,宁浩、黄渤和沈腾的铁三角喜剧《疯狂的外星人》。

当然,还有像《小猪佩奇过大年》和《熊出没·原始时代》这样直奔目标而来,天然具有双倍甚至三倍票房效果的儿童动画片。

当然,如果不是因为崔永元,这份名单中也许会有冯小刚的《手机2》。

算上已经上映的《地球》和《四个春天》,这可能是过往数年来,影片质量最高的一届贺岁档。它们共同为国内观众,尤其是三四五线城市的观众,提供了更多的选项,也悄悄背负起拯救贺岁档的“历史责任”。

相比诞生之初的新奇,以及本世纪头十年,贺岁档票房动辄占据全年三分之一、四分之一票房的盛况,贺岁片这种事物,就像省港杯足球赛,以及南方某家大报的新年献辞一样,已走到重审自身意义的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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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刚的自传《我把青春献给你》中,颇为得意地记录着一段“篡改”过的歌词:

1997年又是一个春天,有一个导演在中国拍了一部贺岁片,神话般地传遍座座城市,奇迹般堆起了票房的金山……

说的是《甲方乙方》。在贺岁片和贺岁档的事情上,冯小刚是内地的开启者。正是凭借1997年至1999年的贺岁三连击,非科班出身的他,才攒够资本,才有了后来的《唐山大地震》《1942》和《芳华》。

某种程度上,如今被公认为台湾电影新浪潮“双子星”之一的侯孝贤,也有类似轨迹。他1980年上映的《就是溜溜的她》,片尾直接映出“恭喜发财”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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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飞飞和钟镇涛主演的《就是溜溜的她》

在连拍三部凤飞飞主演的商业片后,他得以进入导演角色,才有后来的《风柜来的人》。

真正意义上的贺岁片概念,来自香港,来自邵氏、嘉禾以及只有十年但喧哗灿烂的新艺城。1995年成龙主演的《红番区》,是第一部进入内地、带有贺岁味道的电影。在那个电影票价还是个位数的年代,《红番区》吸金3500万元,随后以VCD和录像带的形式,被观众反复咀嚼。

剧情简单、明星扎堆、肢体语言夸张搞笑,再加一个邪不压正、阖家欢乐的大结局,组成贺岁片的必胜法宝。

在内地电影市场上,冯小刚在90年代末可谓一马平川,而贺岁档真正为人重视,是2002年底,张艺谋凭《英雄》杀入,开启巨片的战争。

如今,《英雄》对中国电影市场的重要意义,已毋须多言。在那之后,类似《无极》《集结号》《赤壁》《十月围城》和《让子弹飞》这些制作,无一例外选在贺岁档上映。那些年,贺岁档在全年电影票房的占比,动辄20%起跳。年度票房冠军,通常也出自贺岁档。

2012年烈火烹油、打破当时票房纪录的《泰囧》,却是一个拐点:当年的贺岁档票房吃掉全年14.6%的比重,自那以后,贺岁档逐渐褪色,全年票房占比持续低于10%,且逐年走低。

而在眼下的贺岁档,轮番上映的均是《狗十三》《地球最后的夜晚》《来电狂响》这种中小成本的出品,少见以往《英雄》时代的大制作,唯一有IP气质的《云南虫谷》,也是票房口碑双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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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否意味着,贺岁片作为一个陈年旧物,已走到历史博物馆的门口?

今时不同往日。在国内影院数量超过一万家、银幕数量超过6万块的红火场面下,绵延超过20年的贺岁片,扎根的电影生态已经完全不同。

参照前瞻产业研究院的数据,伴随近年影院的建设加快,电影市场下沉趋势明显,至2018年上半年,三四线城市电影票房占全国比重已达41.16%,一二线城市的占比,则低于50%,且持续下降。五五开的分野中,三四线城市和“小镇青年”,逐渐成长为票房主力军。

橄榄社认为,未来随着商业地产继续向三四线城市、尤其是县级市和超大型乡镇下沉,国内的影院和银幕数量将继续渐进增长,更多电影红利将会释放。但就观影群体而言,这些新增长和未来将会增长的观影群体,和一二线城市的观众并无审美和品位上的本质区别。

他们对贺岁片背后的诚意,对电影所传递的人类共同情感体验,是共通的,照样也没有城市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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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药神》剧照

而社交媒体通达、在线购票业务兴起的情况下,从一二线到三四线,所有的观众都可以通过多元化渠道,在观影前对作品完成筛选。

橄榄社认为,多年来,在持续被烂片轮番割韭菜之后,国内的电影观众已走到苏醒的前夕。相比于被大制作、大IP的电影赤裸裸地侮辱智商,观众开始更看重影片与自身口味的契合。一句话,不再为看电影而看电影。

此种情况下,国内的贺岁片,终于走到这样一步:无法再依靠传统“阖家欢乐”式影片讨好观众,明星大腕和顶级IP的题材,也不一定有效。一切都要靠影片内容取胜。

事实上,2018年一整年,观众都在用实际行动,给行业的上游发出信号:从年初的《无问西东》,到《超时空同居》,再到年中的《我不是药神》,以及后来的《无名之辈》,均是中等体量的制作,最初宣发效果一般,但凭借口碑,最终走出票房长线。

贺岁片也需要调整姿势,迎合这个新规则。

不过,近期的《地球最后的夜晚》之所以票房断崖下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营销和口碑之间的落差,而非影片本身有质量问题。

公平地说,在票房接近20亿《前任3》还是主流审美口味的这个年代,类似《老兽》《邪不压正》和《地球最后的夜晚》这种不是饭来张口,而需要观众动手,甚至略略费脑的电影,确实是走在了观众的前面,需要更深入的市场培育,才会迎来自己的《四个春天》。

而眼下这个贺岁档,仍然值得期待:《新喜剧之王》被冷静审视,一旦有差错,将会是顶级IP失效的新证明,一旦成功,又标志着内容为王的胜利;《疯狂的外星人》透露出宁浩彻底变成类型片导演的迹象,前景未明;《流浪地球》肩负着开启中国科幻电影元年的重任……细分化、多样化,分头找到自己的观众,这是贺岁片的新生存之道。

那种带有圈钱和综艺气质、习惯大场面和疯狂路演的电影,有望彻底告别贺岁档。但基于前述理由,这并不是贺岁档衰弱的象征,而是国内电影市场真正成熟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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