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多不压身

        我的父亲虽然是个“老布尔什维克”,却奉行;“男子艺多不压身,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祖训,从小就让我这个“长子”学这学那,着实让我这辈子受益不浅,特别是到了国外。

  儿时的北京,没有现在这么多各种各样的“培训班”,要想学东西得求人拜师;我打小学过气功、练过武术、还是北京业余体校的体操队员。在北京工人体育馆参加过北京市少年体操选拔赛。后来因为个子突然窜高被淘汰了。

  我从小学三年级就考上了区少年之家美术班,半天在学校上学,半天到日坛公园「少年之家美术班」去学美术。升入中学后,又升到了景山公园里的「北京市少年宫美术班」学画。由当时在世的“国、油、版、连、年、宣”各画种的名画家、大师们轮流来给我们上课。

  66年中学毕业前夕,北京各艺术院校提前招生。我被市少年宫保送到了位于龙潭湖边上的「北京市半工半读工艺美术学校」。(当时全北京唯一的一所半工半读工艺美术学校。)可是,到了报到那天,学校大门口立了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接上级指示,因进行“社会主义文化大革命”报到时间延期一年。(录取通知书我现在还保留着呢!)

  后来就被下乡到了黑龙江兵团,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画”是画不成了。唯一的一次画画的机会,是给连里大食堂门顶上画了一辐当时最流行的「毛主席去安源」。记得那时买不到油画颜料是用油漆画的。76年以后政治环境好了一点,兵团里一些爱画画的人组织出版过两本以“北大荒”为主题的木刻版画的画集,我没有赶上。因为那时我已经离开了兵团,但是那些画册我都有收藏。

  90年代初,出国到了日本。刚开始时忙于打工挣钱,养家糊口,没有画画的时间和心情。稍微安顿下来以后,有了点儿闲暇,就先把书法拾了起来,怕把手艺荒废了。

  一天,有个日本朋友无意中看到了我写的一个“福”字,问:是你写的吗?我说:是。他问:能不能送给他?我说:行到是行,就是这张纸不好,不是写字用的纸,等我用好纸再给你写一张吧。于是就到文具店买了一张日本专门用于书法的“和纸”(像中国的宣纸),重新写了个“福”字,並提了款,盖了章。等那个日本朋友又来时,送给了他。没想到,他非要给我点儿钱不可。我哪儿知道该值多少钱啊!?就跟他开玩笑,说:你就看着给吧,一块钱也行,一万块钱也行。结果他给我留下了两千日元。当时我吓了一跳!看来那个日本人很懂行情:那张纸我是用500日元买的,他等于另付给了我1500日元(当时相当于120元人民币)拿到钱我怎么也不相信,我写的一个“破”字能值这么多钱吗!?当年在学校我写了那么多“大字报”,那是扔了多少钱啊!哈、哈!看起来,“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画画不也是个“生存之道”么!于是便开始满世界地去踅摸“笔、墨、纸、砚”,开始了卖字画的生涯。

        我在我要卖的字、画上的落款都属名;“唐漢”。因为在那之前,来日本后给报社投稿的第一篇文章,我是用“唐漢”为笔名发表的,当时报社没有提出什么异议。随后我的所有文章及我的书、画作品也都属名“唐漢”或“埼玉唐漢”,并且用的是自己篆刻的印章。

        所谓“唐漢”者,即“唐朝的男子汉”,实乃真正的“中国人是也”!“埼玉唐漢”即:“一个在日本埼玉县的中国人”之喻。实在是因为不敢忘了祖宗!铭文自律:永远都不要忘记自己是一名中国人。

        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东京一家中文报社的一名记者不知怎么找到了我,非要报导我一下。他拍了我手边的几张作品,还让我拿了个架势照了张相,底下标注:「画家唐漢在创作」,其实我画画时根本不是这个样子。我这才知道,原来上了报纸的像片大部分可能都是假的。因为我画画时爱光着脊梁画,当然,人家也不可能给我那样照。我自己倒是有一张,可是又不能用。后来还让我假模三道地写了个【作者手记】,我是这样写的:

  『在业余时间里,我除了爱随笔给华文媒体写点儿什么外,还喜欢画画,特别是中国画。渐渐地,就有一些喜爱中国文化的日本人到我这儿来订购,我便更加尽心尽力地去画。慢慢地,画画也成了我的半个主业。

  在作画的时候,我特别地用心和投入。可是等客人把画取走了,就老有一种摘心挖肺的失落感。后来买了电脑,画完以后,先存进电脑里__为了多少减轻点儿交画时那难以割舍的情份儿,也给自己将来留下了“念想儿”。

  有的日本客人半开玩笑地对我说:我们买走你的画,你不要像送孩子似地依依不舍。虽然你不是专业画家,但我们买到的是真正中国人画的中国画,是“本物”(真东西的意思),说不定,你的一张画,在日本过一百年后能值一百万。

  其实,我倒没想那么远。只知道中日文化源远流长,即然来到日本,就尽自己的能力也给这条文化交流的大河里,留下几朵浪花吧!__唐 漢』

  那个记者挺够意思,回去以后用了大半个版面吹了我一回,我就摇身一变,成了“旅日华人画家”。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送给他一副我比较满意的“中堂”「文武共道」。

  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通过报社确实有不少客人来订我的画,我也着实当了一回“名人”。但是,报社不是把我的地址直接告诉客人,而是必须通过报社才能订到我的画,他们从中当了一回“二倒贩子”倒是让我始料不及的。

    1,这就是那张当年让我“出了名”的中文报纸;


艺多不压身_第1张图片

   2,初闯东瀛时开了一个小小的画廊,小得都不能进到里面照像。起个名子叫「京华社」。看这张像片我多瘦,都是累的呀!不过,国内的朋友说,这张相片有点儿像电视剧“大宅门”里陈宝国演的白七爷的劲儿。


3,在自己的油画展上:这张〈雨后的港湾〉是我比较得意的,是那年去了趟冲绳以后画的。可我身后旁边那张〈野沼〉比这张卖得贵。


艺多不压身_第2张图片

   4,记者当年给我照的那张“画家唐漢在创作”,那时已经有点儿胖了。


艺多不压身_第3张图片

5,有位日本女客人订了好多张“葡萄”说是送人,都让在画里题上这么一句话:私は葡萄の木その手の中で生きる……(大意是:我在葡萄藤的怀抱中生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句《圣经》里的话。 

艺多不压身_第4张图片

   6,在日本没有“喜鹊”,只有“乌鸦”,而且巨多!只好自己画个“喜鹊”冲走悔气!


艺多不压身_第5张图片

7,风雄千里:日本的生肖,除了“猪”的叫法和中国不一样之外,其它都一样。属虎的人们也乐意看到虎的威风与凛然。


8,松鹤千年:日本人对鹤很崇拜。有老人过寿,送一副松鹤图也很应景。不过,有的日本人说,更喜欢飞向太阳的鹤。我说:等着吧!下次给你画往太阳里飞的鹤,只要你不怕被烧死。

艺多不压身_第6张图片

9,日出龙腾:看过一些日本的画册,总觉得日本的龙画得过于凶恶。脑子里一直留恋着故宫里的龙。交画的时候,有日本朋友说这条龙像我,我说:那就对了,这是条中国的龙!

艺多不压身_第7张图片


10,当年送给记者的「中堂」:“文武共道”。看看,那老虎有没有“呼之欲出”的感觉?可惜,自从把这张画送走以后,再也没有画出过这么出彩儿的玩意儿了。

艺多不压身_第8张图片

     “文武共道”一词不是我的创意,道家曰: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道家乃集文武之一身者是也。

        这张“文武共道”我画的是妙应真人神医“孙思邈”。而“文武共道”一图的构思源于民间:

        相传孙思邈应唐王的邀请,下山时发现他常骑的黑驴被虎吃了。于是他遣来太白山神土地,让他把山上的所有老虎驱来,问它们是那个把黑驴吃了,老虎一个接一个走到孙思邈面前摆头示意不是它们吃的,然后走去,最后一个老虎,蹲在地上。低着头好象很羞愧的样子,孙思邈问它:“黑驴是你吃的吗”?老虎点点头。于是孙思邈说:“你既吃了我的黑驴,你就代替它作我的坐骑吧”!于是他便跨上虎背,从此,这只老虎便乘乘地驮着药王治病,济世救人。后来民间塑供的药王像便是坐虎针龙。   

        所以,孙思邈骑虎游医图自古有之,只不过画者所画的人物姿态、造型及用墨方法不同罢了。我画此图,是我苦读中医学说时,取自医书〈孙真人千金方〉里的插图。“虎”的形像当然就是以自己的画技所长的想像了。

          ─唐 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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