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霉素眼药膏 | 作者 老木（捷克）

健民嘴上长水泡。没药了，叫上翻译去医院。

见了医生，健民先就被女医生那双大眼睛给看“懵”了。医生的眼睛几乎比她的嘴小不了多少。猛一看就像脸上长着三张嘴似的。

那双眼睛里的眼珠呈浅灰蓝色又有点绿，眼白分明。配着典型的鸭蛋形的脸，让健民想起了同样脸型的老婆，心里有点乱。

医生也是三十多岁，身材很好，语调轻柔，态度温和。特别是她的目光，热烈而真挚，健民试了几次还是不敢面对。

健民很多年前就在外面打工了。工资不够把老婆孩子接到一起生活，过着每年探家的牛郎织女日子。

因为健民在外打工时间长，不但家里有积蓄，人也有见识。常年在大城市做“技术”工作，自然有了些城里人的派头和气度。凭这，健民娶到了很多同乡后生惦记着的、比健民年轻好几岁的二娟。

二娟的身材、语调、态度跟这医生很像，特别是眼神。虽然眼睛没那么大，眼珠是黑色的，但是里面的热烈和真诚非常相像。每到健民刚回家或者将要回厂的时候，妻子的这种眼神就越是深沉，让健民掉进去就不想出来。

五个月前，厂里开始“招标”往国外外派工人，很多家在工厂本地的工友虽然也想出国看看，可多数担心没法照顾家，不愿报名。健民反正是“光棍”一条，对自己来说，出国跟“出村”一样—— 总是每年回家一趟。出国补贴高，挣钱多。反正在哪里都是干活。

医生通过翻译问健民怎么不好时，健民还懵懵懂懂地想着老婆，根本没有听清翻译说的是什么。顺口答道：“我嘴上长泡，让她给我‘开’一支金霉素眼药膏。”

“金霉素”这个词难住了翻译。只好放下“金霉素”，只翻译说：“他需要一支眼药膏。”

医生的蓝绿眼睛一下睁得更大了，里面充满了俏皮和好奇。让健民一下想到老婆“私下”撒娇时的表情，觉得有点难以自持。

“他是说嘴上的泡可以用眼药膏治疗是吗？”医生惊讶的问翻译。

翻译对医生讲了健民的要求，说病人在中国时，每次嘴角起泡都是自己用（该死的金霉素）眼药膏治好的。

医生不可思议地一边摇着头看着建民以前的病历，一边用调侃地语调念叨：“眼药膏治口疮…… 眼药膏治口疮……”

测完了血压，医生站起来，指着铺了隔离纸的矮床对翻译说：“请他把上衣脱了，松开腰带，躺下。”

医生弯腰做检查的时候，健民从她弯腰时略微敞开的领口处看见里面没有文胸束缚的两只“游荡”着的远远大于妻子的乳房……

“放松，不要用力。”医生一面轻叩健民的胸腹部，一边用好听的声音说。

在医生边检查，边问询的过程中，健民虽听不懂，却能感受到她语调中的温柔。健民假寐般地眯着眼睛随时锁定那两个时隐时现的“东西”，似乎它们随着医生的动作与他捉迷藏，并躲在衣领后面调皮地频频向他招手……若是在家里，每到这时，健民总是会“表示一下”，然后泰然地享受老婆娇嗔的责骂。

医生给健民一个笑脸：“不用紧张，轻一点呼吸，马上就好。”

健民的眼神开始发直。

当医生第三下轻按探查腹部的时候，健民突然痉挛起来……

…… 医生脸红了，转过身来，自嘲的歪头一笑。有些无奈地对一旁木木的翻译说：“先生，你先带他去一下厕所吧。”

健民尴尬地耷拉着脑袋提上裤子，跟着不明就里，满脸疑惑的翻译出了门。临出门的瞬间，健民偷窥了一眼医生，看见她正红着脸耸动着肩膀偷笑。顿时，健民觉得自己像光着身子一样难堪。

从厕所回到医生的门口，健民对翻译说：“反正检查完了，你一个人进去拿药方就行了。”

不明就里的翻译说：“你这人真是的，看医生半道上去厕所，这叫什么事？医生没说检查完，你说完就算完了？还什么鬼金霉素眼药膏治口疮！”

争执间，医生笑盈盈地打开门，请二位进去。开完药方，医生说，我给的也是药膏，只是一定记得，不可以反过来给眼睛用。说罢微笑着长长嘘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眼药膏怎么可以用在嘴上呢？”说罢，给健民递过来一个表示理解与宽慰的眼神，让健民感到刚才不想进来真傻。

医生一边起身洗手，一边问翻译来自中国的工人是不是与妻子一起来的，在捷克有没有别的女人。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医生一脸无奈地说：“你们中国人就是与欧洲人不同。”

临出门的时候，医生特别让翻译告诉健民，离他们工厂不远的另一个小镇上，有一个整夜开门的“酒吧”*1，身体“不舒服”了，晚上可以去那里“喝喝咖啡”。

“这么大个洋医院连支金霉素眼药膏都没有？身体不舒服去酒吧喝咖啡？” 健民心里越想越觉得奇怪。

*1医生指的是性俱乐部形式的单身酒吧。

作者老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