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巴佬

本质上是乡下人，他的根，他的魂不在城里，笨拙、迟钝的标签尽显。本是简单纯真的人，哪能适应城里人复杂狡诈的人际关系？所以看到城里人皮笑肉不笑的脸孔就先胆怯三分，尚未交往就用警惕、狐疑的眼光看待，先把自己以厚厚的铠甲包裹起来，这是免受或少受伤害的笨办法，其实与改革开放以前的做法无异：我怕你，惹不起总躲得起吧？于是闭关锁国，夜郎自大，“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了。虽然少了麻烦或伤害，但其实已经不是一个战士，变成了一个懦夫，变成了不敢与城里人交往，永远被城市拒之门外的乡下人了，所以在城市（虽然是屁眼大的县城）生活三十余年也没有多少朋友，更别说认识许多三教九流，白道黑道的人物了。

   乡下人不喜欢城市的喧嚣，整天熙熙攘攘，人来车往，没有片刻的安宁，除非天崩地裂，末日来临；也不喜欢城市的高楼大厦，没有山，没有水，除了水泥地还是水泥地，夏天晒得出烟，冬天冷得出奇，缺乏泥土的温情与芬芳；更不喜欢城市的拐弯抹角，装腔作势，什么八一路，解放路，人民路，雷祖路，一个屁眼宽，屁眼长的路也敢叫广东路！所以常常梦想：后靠大山，最好是像岳麓山那样的山，秋天层林尽染，“停车坐爱枫林晚 ，霜叶红于二月花”；前临江水，最好是像凤凰那样的沱江，清澈澄净，似乎远离尘世，或者出污泥而不染，比豆蔻年华的少女还天真无邪。那江水不做运输用，也不做游船用，那做什么？就做梦里水乡用！坐一筏子，三五好友，听着姑苏评弹，吴语软侬，引向水气氤氲的远方……当然，如有鸡鸣狗吠，“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就更好了，那“扑通”一跳肯定叫你惊喜无比，勾起你儿时无数美好回忆，恨不得也变成青蛙也来翩然轻盈一跳……喜欢或不喜欢城市，同是乡下人，答案截然不同，许多人向往城市，城市越大，魅力越大，于是北上广深人头攒动，挤破脑壳。每到逢年过节在电视上看到大城市的火车站，汽车站人山人海，人们焦急难耐的画面，我虽不居其间，但也吓得要“晕倒”了，如若是我肯定不敢回家，或者学李闯王匆匆进，仓皇逃。

    其实在几十年无聊的人生旅途中，乡下人也到北上广深观光过，当然是走马观花，浮光掠影而已，只不过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被“唬”得要死。但“大观园”的风景记住否？好像印象很深的不多。上海外滩也去溜达过，进东方明珠塔一次100元，上黄浦江船一次100元，真是“动步生财”了；在天子脚下的京城就更加了，黑车司机多如牛毛，宰你没商量，乡下人被逼无奈，在这偌大的京城，两眼一抹黑，除了任人宰割毫无办法；不过在江城武汉却有愉快的回忆。那的哥和蔼可亲极了，虽然他是大武汉人，我是湖南乡下伢子，或许是两湖一家亲吧，他有问必答，笑意盈盈，并在几十分钟的车程中，就像两个一见如故的人在把盏言欢，畅谈“人生理想（只是那种氛围）”，他热情地向我介绍了武汉三镇的风土人情，风味小吃，风景名胜，甚至还有三镇姑娘小伙的性格呢！当我到了酒店，甚至不愿下车，由衷产生依依不舍的情愫来。去过许多城市，唯有这次经历是美好的，那的哥娓娓道来的话语至今声犹在耳，那永不停息的笑容至今绽放心头。或许是的哥给了我好心情，第二天我们畅游了长江，也去体验“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馀”的伟人情怀；也登了李白、崔颢等伟大诗人登过的黄鹤楼，吟诵着“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诗句，望着壮观的武汉长江大桥和滚滚东去长江水，真是心旷神怡，神清气爽，仿佛也变身诗人，做诗的欲望蠢蠢欲动呢！可惜是蠢人，终归做不出半句诗来。这大概是游城市仅有的最美好回忆了。

     据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杭州应该是最美的吧？特别是杭州，苏东坡不是说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吗？杨万里不是说过“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吗？而且杭州还做过南宋偏安小朝庭的首善之区，“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诗人如此说虽有讽刺统治者不思进取，偏安一偶的态度，但也反映游人如织，杭州之美。但乡下人来到杭州却心生反胃，不知美从何来。饭菜不合口非主要因素，主要是西湖太脏了！当船在水面上行驶时，不断翻出污泥浊水来，恶臭难闻，诗人说“暖风熏得游人醉”，乡巴佬偏说“污浊熏得游人吐！”自那以后，经《新白娘子传奇》及其他文学作品多年积累的美好形象被彻底打碎，真是不堪一击，至今心头还痛。美好的西湖也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了。这不正如中国人的心态一样吗？翻不得，只有让平静的水面掩盖还好一些，一旦揭开盖子恶臭难闻，直冲鼻子，刺激你五脏六腑呕吐不止，让国人目瞪口呆。

   经常旅游之人也向乡下人推荐过出游经验：在中国旅游城市，游一个北京足矣。于是乡下人兴冲冲地去了，结果与推荐人之推介相去甚远，让人有上当受骗之感，还不如游西安。当然，乡下人没见识，作为元、明、清三朝近千年之古都，自有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文化沉淀所在，故宫、天坛、明十三陵、北海、八达岭长城等都是名闻暇尔的旅游景点，应该能激起乡下人的好奇和旅游兴趣来，但或许是被黑车司机一宰，心情全无，只想早点离开，结果是高兴而来，败兴而归，全无印象了。乡下人到底是乡巴佬，有个好东西也不会欣赏，白白活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