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谢谢你!

记不清是二十五年前的哪一天,更不知是清晨还是傍晚,但人们都说那是一个收获的季节,田野的麦浪翻滚着涌进村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想那应该是个雨天,零散的雨水在屋顶瓦片上滴答打转,最后在风的推搡下不甘心地跌下屋檐,落在布满青苔的石砖上。院里的月季开的正艳,馨香的花气氤氲飘荡,陶醉其中的麻雀似定格在五线谱上的音符,任凭墙角传来的蛩声连连。

没人知道我降生了,除了医护人员。

我静静地躺在护士的手掌里微弱地喘息,从臀部传来的疼痛已然不能让我忽略她那剧烈地心跳,似夏日的雷,震耳欲聋却又经久不息。我读不懂她扭曲脸上的讯息,模糊视线里,在她转身的刹那间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中年妇女,眼睑下的泪痕使人着迷。

当金黄的田野褪去外衣,人们长吁了口气,我也从保温箱里被抱出,成了别人口中的奇迹,遗憾的是,没人敢抱我,除了那个中年妇女。裹在襁褓里的我占据了床的一隅,人们的脸聚在一起阻碍了我东张西望的好奇,我吃力摇起的手臂撞在中年妇女指掌间的凸起,一股暖流贯穿我的身体。那是中年妇女手掌轻握的温度,是她眼角滑落在我手臂的泪滴。

后来人们散了,散了,就再也没有相聚,我依然裹在襁褓里,被中年妇女轻放在床上或者慢慢抱起。

空旷的房间里,破旧的玻璃橱携着掉了漆的低矮木柜高傲地杵在那里,似两张脸,藏在上次人们相聚的混乱里。我不知道我是谁,更不晓得我前世是什么东西以及我存在的意义,我努力挣扎着离开了中年妇女的丰腴,晃动着二斤半的身体,任由她的泪在我的额头碎裂成花。

我不明白,不明白人们为何离去,不明白屋子里为何留下这两样东西,我不明白,它们亦是如此。我喜欢这样,但不知道它们喜不喜欢,在这场势均力敌的对峙中是否会有绝对的胜利?我没有想过,但我想,总会有后悔的吧!

无趣,每当我对麦乳精避而不食的时候中年妇女便会转身离开,拖着羸弱的身体,像一个老太太、那个出现在人群里横眉冷对的小脚老太太。这时我会闭上眼睛深嗅着四周土坯墙的气味,那是汗水的气味,是饭棚里被炊烟吞噬的中年妇女身上的汗水气味。

“哎呀,二妮儿,你坐着月子怎么干这个啊?你婆婆呢?”

婆婆是个什么东西?我竖起的耳朵没收到任何信息。混沌中,我看到那个出现在人群里的老太太手拿着刀,拥着橱、柜叫了声“闺女”。

我开始恐惧,我想起了中年妇女,瞠目而起的我发现时针已指向了七。

才想起,我早已无所畏惧我的畏惧,但我曾拥有的也悄然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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