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No.44-智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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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候,会觉得她或他忽然变成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孩,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什么都需要照顾。但,却,一点也不会不耐烦。

程若华这两天牙疼得厉害。

她嗜甜如命,从小牙齿就不好,这次折磨她的是左上和右下两颗智齿。

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长齐了四颗智齿,只记得某次体检,医生看完之后对她说,智齿都蛀了啊,尽快拔掉吧。

第二天去私人诊所看专业牙医,也是一样的说法,还开了单子,让她立刻去交钱,当天就立刻拔掉两颗,过一周再来拔掉两颗,永绝后患。

程若华不甘心地问,大夫,我一点也不觉得疼啊,真的要拔吗?

医生看也不看她一眼,一边运笔如飞一边说,等你觉得疼了,就来不及了。

程若华攥着单子在门口徘徊了几圈,决定给当时还是男朋友的丁容打个电话。

丁容听完,停了片刻才问,你想拔吗?

程若华摇着头说,不想。

虽然电话那边的人看不到,她总会随着对话习惯性地做出各种动作和表情,丁容常看着她发笑,觉得这样很可爱。

丁容说,那就不拔。

程若华说,可是医生说等到疼了就来不及了。

丁容说,不怕,疼了我陪你来拔。

程若华就把单子丢进了垃圾桶,踏踏实实地回家了。

一直以来,她就像被丁容惯坏的小孩,想做什么或不想做什么,都立刻跟他说一声,他一定会表示同意,她顿时就觉得心安理得。

他们从大一军训结束后就在一起了,甜甜蜜蜜一起走过了大学四年。

毕业后丁容和朋友一起创业,开了家小公司,从无到有,渐渐风生水起,发展得不错。

程若华找了家小公司上班,上得十分郁闷,回家总抱怨个不停,丁容说,不开心就不要上了,我养你。

程若华露出有点担心的神色,丁容笑了笑,刮了下她的鼻头,说,我们结婚吧。

结了婚又不上班,婆婆开始念叨着让程若华快快生个孩子。

可她一点也不想生,只想舒舒服服过几年二人世界。

丁容想尽办法说服了母亲,不再给程若华生孩子的压力。

每年的几个长假期,他都放下工作带她出国去玩:欧洲、美洲、大洋洲……几乎去遍了所有他们在大学时代向往过的地方。

他们搬了几次家,房子越来越大,装修也越来越豪华。

所有人都说,丁容把程若华惯坏了。

有些人甚至在背地里阴暗地说,走着看吧,看她能得意到哪一天。

那一天很快就来到了。

市道忽然中落,小企业首当其冲,丁容先是抵押了一套房子,很快又抵押了第二套,最后,不得不把他们一直住着的顶层复式也抵押了出去。

抵押前两套房子的时候,他都瞒着程若华。

第三次瞒不住了。

程若华的智齿立刻疼了起来。

还是上次那个医生,还是看也不看她,一边运笔如飞一边说,都蛀成这样了,早干嘛去了?嗯?

程若华攥着单子在门口徘徊了几圈,还是把单子丢进了垃圾桶,转身回家了。

私人诊所实在太贵了,她习惯性地直奔这里而来,却忘了现在他们已经支付不起了。

回家吃了点消炎药,没什么用,一整晚只迷糊过去两三次,其他时间都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怕吵醒丁容,不敢翻来覆去,实在躺得麻木了,才小心地翻个身,轻轻舒展一下。

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听过丁容的呼吸声了。

奇怪,他过去不是总会打鼾的吗?

好容易盼到天亮,赶紧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麻木了,仿佛不那么疼了似的,但两边脸都明显肿了起来,她本想出去找个便宜小诊所,丁容却也悄悄起了床,一个人默默开始打包了。

搬家公司送来了很多纸箱,满满地摞在门厅里。

程若华本来已走到门口,换上了鞋子,想了想,又换上拖鞋走了回来。

每次搬家都是她负责打包的,丁容从来没干过,第一个箱子装得乱七八糟,衣服和书籍里居然还混着一个电水壶,她拉住他的手,让他别管了,出去走走。

丁容低着头,说什么也不肯去。

程若华说,我牙疼呢,你去帮我买几支老冰棍吧,门口小卖部就有,一块一支,嗯,买三支好了。

丁容别过头去,说,你去看牙吧,别弄了,不着急,明天再打包也行。

程若华说,没事,昨天大夫说了,还不能马上拔,得过几天看看情况,让炎症消下去一点再说。

丁容还有点犹豫,她又说,大夫还说啦,吃点冰的可以帮助消炎镇痛,适量就好,没关系的。

丁容终于出去了。

过了很久很久才回来,手上也没拎着老冰棍。

程若华已经把衣服装得七七八八,忙得满头是汗,牙仿佛已经不疼了,但丁容一看到她就怔住了,立刻冲过来拉着她向外走。

她莫名其妙地挣扎着说,哎,哎,你……

这才发现自己有点口齿不清。

丁容说,你整张脸都肿了,象个猪头。

程若华想笑,才发现脸颊真的好像发面馒头,涨得满满的、紧紧的,咧个嘴都困难。

丁容不由分说地把她塞进一辆出租车,直奔私人诊所。

程若华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路,丁容只是不作声。

到了地方,她死活不肯下车。

最后司机不耐烦了,她才不情不愿地被丁容从车里拖了出来。

但还是不肯走进诊所,指手画脚,嘴里呜哩哇啦,完全罔顾来来往往的人们好奇的目光。

丁容好容易让她安静了下来,说,好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程若华点了点头。

丁容伸出手,想摸一下她的脸颊,又犹豫地停在了半空。

那脸颊已肿得透亮,仿佛一碰就会炸开似的。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小声问,你就告诉我,疼吗?

本已不觉的疼痛,随着这句话如山崩海啸般袭来,程若华觉得脑袋仿佛都要从中间裂开两半。

她眼前有点发花,赶紧点了点头。

丁容说,还记得吗?我说过,不怕,疼了我陪你来拔。

他拉起程若华的手。

她乖乖地跟着他走进了诊所,像个被惯坏的小孩般心安理得。

(题图来自www.pinteres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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