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黄小白
出处| 黄小白（ID：huangxiaobai611）
01
李老头躺在地上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的双腿痛苦不堪，浑身发抖。
旁边年轻的姑娘已经吓懵了，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指指点点，有的拍照发朋友圈。
虽然没有经过精密的设计，但是最起码在一小时之前，李老头物色了来来往往路过的人，最终选择了这个年轻的姑娘下手。
跟一般碰瓷团伙不一样，李老头是单独行动，并且对目标、环境、时间以及方式有过严格的市场摸底和测算，确保万无一失。
每一行都有规矩，在碰瓷界李老头是最有规矩的人，他有三不碰：老弱妇孺不去碰、穿制服的人不敢碰、太有钱的人不能碰。
碰瓷的目的是为了讹钱，老弱妇孺也是底层社会的人所以不会碰。穿制服的人不管他什么身份、什么阶层都不要冒险去碰，谁知道会不会把自己也给碰了。开豪车一看就是很有钱的人不能碰，这种人一般直接把你拉医院去，一验伤什么都露馅儿了。
李老头已经七十了，从时间和行动力要求上来说，他顶多干完今年就要金盆洗手。
有时候想想自己这独门绝活居然就这样没了传人，也挺可惜的。
02
李老头对选碰瓷地地点的选择也很有讲究。
五年前西街口搞市政规划，分为大西街口和小西街口。大西街口接入了高架，那边车多人流又密集，在那边下手真要被撞个好歹就不划算了。
但是小西街口保留了以前弄堂的风格，一般大车进不来，那些开豪车的大老板们也不会拐进小西街口的，因为这条路七绕八绕的连导航都不好使，只有一些上班族抄近路会走这边。
所以李老头盘算了一下，走小西街口的除了一些基层百姓就是一些上班的白领，大多都是怕事儿的小市民，讹一下也就大几百，运气好遇到经济条件不错的也能有个上千块。
他其实观望已久了，小西街口周末的高峰期还是蛮多人的。除了赶早儿去买菜的大爷大妈之外还有几个蹦跶的孩子，他观察了一个小时终于看见一个长相清秀、穿着得体的姑娘骑着新买的高档电动车。他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就算不是什么大有钱人，也是家境条件不错的。
小西街口早上的人还挺多的，进了弄堂口车速就上来了，但是岔路多所以也不会太快。李老头都算好了，找小姑娘准没事儿，大老爷们儿骑车都横冲直撞的不能冒险，万一真的进医院的那事儿就大了。只有小姑娘骑车不会那么冲，就算真的撞一下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一切都在精准的计算之内，唯独失算的是李老头精准的倒地之后，发现腿抽筋了，这下对于自己的满分演技又加了几分真实进去。
03
姑娘急的团团转，蹲下来看着李老头问，大爷您没事儿吧？
李老头眯着眼，咳了几声说，我都这样了能没事儿吗？
姑娘说，要不我打120送您去医院吧。
李老头当然预估到会有这样的风险，他备用的台词终于用上了：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这一身毛病，去医院的话事情就变了。
旁边也有人附和，没什么大毛病不用去医院了，协商下私聊得了。
姑娘说，我这出门着急也没带钱啊，您要多少钱啊？
李老头昂着脖子表情痛苦，我刚刚腿抽筋儿了，这来回一顿收拾怎么着得1000块，我也不耽误你，你给钱我自己去我们小区的卫生所对付下得了。
姑娘开始打电话，拨通之后急的直跺脚说，哎呀你别问了，我把人给撞了，要赔1000，我这没钱，你快送钱来！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李老头挪了块地方靠在墙根就坐等收钱，心想这一天就这一票就够了，明儿再寻思其他地方吧。
没过一会儿，自己电话响了，传来了儿子急迫的声音，小齐在东门街口骑车把人给撞了，要1000块呢！
嘿！李老头虎躯一震，心想这他妈谁啊，动土都到我头顶上了，敢他妈动我孙子！
04
李老头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碰瓷大师。
算是摊上了改革开放的红利，下海做生意之后不景气回了原来的钢铁厂，后来不但在厂子里混到了骨干还被连续好几年评了先进，退休金都按照干部待遇给的。
儿子大李就没那么争气了，袭了老李的爵位没有干好，没多久就下岗了落得了一身毛病不能干重活，全家就靠李老头那点退休金，后来有了孙子李小齐，更是事儿。家里有个什么事儿都找李老头，老李那点棺材本儿都要被耗光了。
所以成为碰瓷大师真不是经年累月练就的，其实算是生活所迫。
时常听街坊邻居说，大李算是废了啃了一辈子老，现在还教会了自己儿子来啃自己老子。李小齐一身行头，包括电脑什么的都是花李老头的钱，就连泡妞都是李老头给的钱。
他临走之前要了姑娘电话，说是会找她要钱，姑娘倒也实诚还真是给了电话。
李老头回去问大李，小齐咋回事？
大李说，你就别问了赶紧拿钱来。
李老头说，我没钱啊，会不会被人碰瓷儿了，这事儿咱得去看看啊。
大李火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拿钱了事儿啊，那可是你孙子啊，你非得把事儿闹大吗！
李老头也有点急，但是摸摸口袋只摸出来三百块，大李一把拖过来问，还有呢？你赶紧，我这就给人送过去了，别千万报警把小齐给抓咯。
李老头说，我是真没了，我是觉得咱得弄清楚啥事儿，小齐可能被人讹了。
大李彻底火了，你放屁！小齐都这样了你还不救在这找什么借口，我看你是连你孙子都不管了是吧！
大李媳妇儿一边哭哭啼啼，这日子没法过了，孩子出事儿了做爷爷都不管，这以后咱还能指望谁啊。
李老头感觉胸口一阵刺疼，慢慢后退进了房间开始找药。吃完药之后打了个电话给那姑娘，听声音她还是战战兢兢的，里面就说，您放心，我钱拿到了就找您。
挂了电话，听见屋外大李媳妇儿在骂什么老不死的，大李还帮腔一起骂。那一阵阵儿的骂声跟机关枪一样穿过房门把李老头那颗本来就不太瓷实的心，打的细碎细碎的。
05
李老头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决定出门再去干一票。
小西街口是不能再去了，考虑到时间问题也不能走太远。李老头拖着身子走的很慢，怕是走太快哮喘又犯了，这要是倒在大街上被人送进医院可就真不值当了。但是转念一想，真要进了医院儿子儿媳妇儿会来看吗？
李老头走着走着就大颗眼泪往下掉，显然他们是不会来医院的，生怕会让自己掏钱。再想想孙子小齐，小时候就跟长在自己手臂上一样，好吃好喝几乎什么要求都答应，怎么长大了也只会伸手要钱了呢？
李老头想不明白，想当年在厂子里吃大锅饭的工友对自己都很好，亲儿子亲孙子反而不如路人，自己这么多年来赚的钱和退休金都给他们了，怎么还换不过来一个好儿？
砰！
李老头还没想明白就被撞飞，好在摔在了绿化带的草坪上，只是听见有骨头脆响的声音。李老头明白，这回不是碰瓷，是真被撞了。
不一会儿李老头听见有人说，欸？这不是大李他爸爸吗，这咋回事啊？
司机下车一看李老头好像也没多大事儿，就是看着李老头挺痛苦的。李老头索性开启了影帝模式大声的呻吟起来。然后车里传来声音，人没事儿的丢点钱让自己看医生吧，我们赶时间。
司机从口袋里掏了一叠钱放到李老头手里说，我让120来送您去医院，我留了电话，有什么事儿您再找我，我这会儿真的太着急有事儿了。
李老头没听清楚后面他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抓住了那一叠钱放在胸口。120很快就来了，李老头被抬上担架的时候抓住刚刚说话的张大妈，喘着气儿说，把这钱送给大李，等着急用呢。
他其实也才看清楚，原来自己满手是血，但是感觉不到疼，那一叠人民币上都染了血。张大妈频频点头，李老头终于松了口气昏了过去。
06
醒来之后李老头还觉得自己晕晕的，好在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身上多处骨折估计要住院观察一阵子了。
李老头心想，这下就算出院了估计也得金盆洗手了，看来碰瓷界又多了一个传说了。李老头想到这竟然有点伤感，再看看自己的病房果然没人来看过，连个水果礼物都没有，这么一来李老头居然有点心安。
如自己所想，养儿果然不能防老。
正想着进来了个小姑娘，眼瞅着眼熟，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被自己碰瓷的姑娘。那姑娘小心翼翼的过来说，不好意思啊大爷，我不知道把您撞的这么厉害，刚刚听护士说您都流血了，还身上骨折了。
李老头刚要解释，小姑娘就说，不过我付不了那么多医药费，我就给您之前我们说好的一千，我说话算数，就放着了，您以后要有什么好歹跟我真没关系啊，我走了。
小姑娘放了钱就跑了，李老头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本来想解释下这事儿跟她没关系来着，没想到她跟躲瘟疫一样就跑。
数钱的时候李老头眉头一皱，不是数目不对，而是有一张上面有血。他这脑袋有点疼，但是很快想起来怎么回事，这一千就是自己被抬上担架上的时候交给张大妈的那一千。
他还是没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但是已经知道了碰瓷儿这种事儿碰不到别人。他被儿子碰瓷了这么多年，自己在外面碰再多最终都占不了便宜，还是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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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稿助理：Sucre / 宋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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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小白，问题儿童，资深话唠；巨蟹狮子双子多面人格综合症；自由撰稿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文艺青年；微信公众号：huangxiaobai611；个人微信：sucre_bai ；新浪微博：黄小白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