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还没有受苦,或是受的苦不够。
考高冲刺阶段,同学们纷纷搬出宿舍,到父母租住的舒适的房里,吃父母做的饭,晚上安静地学习,或参加补习或请老师指导,听着同学讲这些,就好羡慕他们有人陪读,而我一个来自农村的乡下娃,穷孩子,父母忙于生计,没空搭理我,一个人静悄悄地住在宿舍,看书学习,到灯被集体熄灭,和低年级的同学排队打饭,学习生活再学习,宿舍食堂课堂三点一线。
熬过了6月,七月到了,快到考试的那几天,竟然感冒发烧,连同生理上的大姨妈也来凑热闹。
在闷热的宿舍,被感冒折磨一粟没怎么睡的我,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一脸苍白,晕昏昏地被拉到离校较远的一所小学考场,一阵铃声响起,我拍拍脸,意识依然不清晰,如梦如幻,一脚深一脚浅地随赴考的莘莘学子涌进一栋教学楼,9点的太阳很是热情,将每个青春的脸庞抚摸的红红的,冒着亮晶晶的汗珠,闪闪发光,年轻的身影在各个楼层分叉口分流,流进不同的考场教室。
进门第一排第一个桌子是我的考位,我来开矮小的凳子,艰难地挤进并坐下后,感觉一身汗,好难受,不停地察汗,看着傍边的窗和电扇,没有半点风飘过来,感觉好热好难受。
试卷发下来,就开始了迷糊糊涂的三天考试。
弟弟他们正好被安排在我就读的校区考试。
第一天,他就去宿舍找我,看见病怏怏的我就问:“姐,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还好,就是有点小感冒,休息一下就好。在这里考试还好吧?”我笑着说。
“恩,你们学校好漂亮。我再出去看看,等会来看你。”还没等我回话他就跑了,再回来的时候,他带了两瓶酸奶,递给我说:“姐,这个很好喝,有营养,明天考试前喝一瓶。”
我看着他,好感动,好温暖,没接说:”留给你自己喝吧!”
“恩,我们学校的考生都住在酒店,有吃有喝,我哪里还有。我要走了,他们在等我。”我顺着他的指向望过去,有几个男孩在宿舍大门外。
他离开后,我感觉很渴,就喝了一口酸奶,第一次喝这种东西,一入口就打了个机灵,真好喝,从来没喝个那种好东西。那是我之前感觉最幸福的一刻。
“走吧,都歇好了吧!”父亲都大步走在前面,我从回忆中再次醒来,回头拉起弟弟就走,走走停停,天亮了,走了三个多小时,走了一大半吧,慢慢地看见有人赶集。
身心灵大师张德芬在作品《遇见未知的自己》一书中的真我、能量、吸引力法则里有这么一段话:“孩子,每个父母也是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限制。”“但是你要相信,在过去的每一刻,你的父母都已经尽他们所能地在扮演好他们的角色。他们也许不是最好的父母,但是他们所知有限,资源也有限。在诸多限制下,你所得到的已经是他们尽力之后的结果了,你了解吗?”
是啊!我的父母都是出生在50年代末的人,都出身于贫寒落后的农民家。经历过“二两粮”,那是几乎会饿死人的时代。他们坚强的活下来了,所以他们的内心没有对食物的安全感是正常的。经历过“文化大革命”,那是几乎会精神错乱的年代。他们坚强的挺了过来,所以他们言行处处谨慎更是正常的。经历的“改革开放”“土地分田到户”“联产承包责任制”,那是只要付出就有收获的年代,所以他们自己苦干,受苦,要求我们也要受苦是更加正常无比的,因为他们相信这样就可以获得幸福生活。
到了7点终于到镇上了,我感觉又累又饿又不敢开口向父亲要,父亲也许太饿了,找了家餐馆要了三碗面条,我看着面条就皱眉,不喜欢吃面条,可是他们喜欢啊。我将面条到了大半给父亲。
回家后,就去学校,父亲带着几瓶大姐二姐过年送的酒去找我的班主任,班主任对我的印象不错,教数学的,很了解我的学习情况,只是叹息可惜了。我被父亲拽去找英语老师,我站在英语老师家门口,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开口,大嗓门的英语老师说:“如果你认为你的分数有问题,你可以打电话,可以查的。”
我看了看父亲,小声地说:“应该错不了,就是那么多。”父亲叹了一口气,不再折腾了,他的酒被送出去好多了,半点用也没有,就去安分数改了志愿,父亲打电话和大伯他们商量,就将志愿填到他们那里,本市的大学,有好多没考好的同学都去了,他们来劝我,招聘老师来找我希望我也去,但是父亲瞧不起本市的大学,接下来就等啊等。
到了八月十几号了,怎么通知书还没来,我多次去学,问过,还没下来,期间碰见初中时期玩得好的一位女同学,她考得特别好,已经收到重庆医大的录取通知书,她说最后几个月特别重要,她住在市区的亲戚家,母亲从她高三起就陪读,这次超常发挥考了600多分,太让她高兴了,还说刚去几个地方旅行回来,我看着她神采奕奕,幸福如一朵盛开的花,非常美丽,在校光荣榜上有她的名字。脑补她光鲜亮丽的美好未来。
到八月二十号的时候,终于拿到录取通知,让八月25号报到,26号军训,可家里正忙着种大蒜,摘花生棉花,收花生黄豆,父母都没有提让我去学校的事,天天磨练着我干着干那的。
到九月了,我想,是不是不用去了,学费好几千,还有生活费住宿费,加起来不少,正好弟弟又在上个月报考了驾照,花了几千。也许家里没钱吧!我没有问,每天默默地干活,顶着太阳早出晚归,本来很白的皮肤,一下子晒的黑黝黝的,只要是露在外面的都是黑的,有的脱皮了,不再是前几个月的那个又白又顺眼有精气神的人,感觉十分的消沉和极快的老化。好似一下老了十多岁,自己已是一名忙于土地的农妇,如乡野村夫一样,每天起早贪黑,麻利地干着农活。
九月八号忙完最忙的时段,母亲说:“下午你爸送你去上车。”我不可置信地望着母亲。“没骗你,人家没考上的都花钱买去上,我家考上的干嘛不去啊?”母亲笑笑。
急忙连夜赶去,九号正好是星期天,校没什么人。父亲带我失望地回到大伯家,将钱给大妈保管,对我说:“明天你二姐带你去报到。”父亲将我托付给大伯一家后急忙当晚回去了,因为家里活太多了,庄家待种待收中。
二姐那时尽管比我年长好几岁,也结婚生了孩子,但长期生活在都市里,已是有钱人,打扮时尚青春养眼,让报到处的人误以为是我二姐上学。也对,那时的自己就是一个又黑又瘦的乡下农村娃,是谁都会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