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儿是为了防老吗

最近看了一部电视连续剧《天道》，里面有一段对话让我印象非常深刻。这段话也是对世俗文化的抨击。

我先介绍一下人物关系，主角丁元英是一位哲人，也可以说是一个“明白人”。丁元英有一个大哥和一个妹妹。这段对话发生在他父亲病危时，大年三十，妹妹给他打了个电话说爸爸出事了，脑溢血摔倒了。来到医院，丁元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而且醒来后也会变成植物人，丁元英问医生第一句话就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父亲死，”问出这句话，他的哥哥和妹妹都目瞪口呆。医生也感到诧异的说：“中国没有安乐死的立法，我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这里是医院，只要病人没有死亡，只要病人的账上还有钱，医生就要继续治疗。”

回到家里，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主要议题是商讨一下后续治疗费用。大哥说：“咱爸住院已经11天了，上呼吸机也五天了，看以后的费用，我们三个怎么分摊。”“如果是摊钱的事，我就不参加了，”丁元英说。“为啥？你凭啥不参加”大哥问。丁元英解释：“我只知道他是我的爹，他还是谁的爹，我不知道。”

大哥追问道：“你这是啥话呀，你不知道他也是我爹吗，也是丁秋红的爹吗。”

“我不是跟大哥置气，是好好说的，大哥现在说的是摊钱的事儿，如果我知道，咱爹不仅是我爹，也是你们的爹，那就一定会想到分摊责任，否则心里就不会平衡，只要你是个人，就会这么想，我跟大哥都在外面，如果秋红再给父亲端茶倒水的时候也这么想，他也是你们的爹，那这碗水就端不下去了，结果就是咱爹喝不上水了。”丁元英说。

“秋红照顾父母，将来遗产都是她的。”大哥接道。

“那没有遗产的父母就该扔墙头上了，讲责任本来就已经错了，说孝顺再加个美德就更错了，那应该是血缘关系的本来，本该如此。孝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美德？是非得把所有的干净地儿都弄脏了，才踏实的东西。”丁元英说。

“我说不过你，你说该怎么办吧。”大哥道。

“原则上说，父亲的医疗费和可能的长期医护，可能的后事所发生的费用，都由我来负担，为什么说原则上说呢，因为他也是你们的爹，这里面有一个感情表达的问题，如果大哥觉得秋红这两年照顾老人挺辛苦，想放几个钱表达一下心情也可以。”丁元英说。

“你那是有钱哪，你要是没钱呢，没钱你也会这么说吗。”大哥道。

“没钱的子女多了，办到哪里是哪里，尽心尽力是标准，办到什么程度不是标准。”丁元英说。

妹妹秋红提到眼前该怎么办，丁元英又说：“爸还在病危阶段，先抢救生命，不到确定是植物人的最后一刻，绝不放弃，如果过了病危阶段，确认是植物人了，那就停止交费，我就把氧气管子拔了。”说到这时他的母亲明显身子一颤。

“就算是植物人也不能拔管子，我是长子，这个家轮不到你说话，我不能让别人说我们做儿女的不孝顺，不能让人家背后戳脊梁骨，别说家里还有点钱，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保住爸的这一口气。”大哥激动的说道。

“注意，我下面说的话只针对我自己，如果我孝顺的口碑，是以我父亲的痛苦和尊严为条件的话，我就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了。”丁元英说道。

“元英啊，那可是你爸，拔管子这种绝情的话你也说的出口，养儿防老，他落就落了这么个下场，自己的亲生儿子要给他拔管子，生儿育女还有什么用啊。”母亲叹息的说道。

“妈，如果你养儿就是为了防老，那就别说母爱有多伟大了，您养来养去还是为了自己，那是交换，等不等价还两说着呢，碰到我这个不孝顺的您就算赔了。”丁元英冷静的说道。

丁元英的父亲第二天就去世了，这一段秋红和丁元英的谈话也是非常经典的。在公墓的路上，秋红问：“还是老爸心疼你，怕你落个不孝顺的名声，他自己先走了。哥，我觉得你不该那样说妈，养儿防老，不都是这样子过来的吗。”“养儿防老，那父母就是你天然的债权人，而且这种感情比山高，比海深，你永远想的就是还债，报恩。所以这种文化就让每个人都直不起腰来，你看这个民族就是老弯着腰。而老人越是觉得养儿防老，就越容易觉得吃亏，心里就越苦。”丁元英说。

秋红问道：“这是一个假设，如果我们已经砸锅卖铁，再也借不来钱了，但是还差一万块钱就能救活爸，那你说该怎么办啊？”丁元英就回四个字：“那他就死。”

对传统文化的成见，已渗到骨子里去的人，自然会做出让常人看来离经叛道之事。

我很赞同丁元英的做法，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世间的所有牵挂。牵挂着幸福和快乐的事情，如果说活着剩下的全是痛苦，那死亡才是很好的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