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鹭
站在潮白河的桥上,放眼一望,你会发现,河槽里有很多沟汊坑池.大大小小的水面在阳光下如镜子一般明晃晃的,水面分界的土埂上长着一人来高的野草柳树稞子.其实真正意义上的河,很窄很浅,三五十米宽,羊都能淌过去.
除非上游的闸坝放水,在很多时候,潮白河,在地理意义上,或许叫“湿地”更恰切一些。
这里水草丰茂,小鱼小虾密集,夏天总有一些水禽栖息在这里,不舍得飞走。
在潮白河的水禽中,以白鹭最美。
白鹭可以说是水禽中的诗人。因为他是那么的清瘦,那么的洁白,又那么的优雅。
他一般会栖息在视野很开阔的河滩上,水一定要清浅,草一定要茂盛柔嫩。因为只有这样,人们才会远远地欣赏到他,他也能够远远地提防着人类。(或许这是所有诗人的共性吧)
他总是站在浅水里陷入沉思,他似乎并不搜取食物。我见过很多的水禽,她们总是在浅水里忙忙碌碌,时不时地用长喙啄些水中的吃食,一副饥饿者的样子。如果说其他水禽是生活在物质中的话,白鹭就更多的是生活在精神中了。
白鹭可以在水中沉思很长时间,让你觉得他仿佛被什么魔法给定住了。有时,他又像忽然得到了什么灵感似的,拍着翅膀舞蹈起来,这种快乐是可以传染的,他周围的伙伴也会跟着他翩翩起舞的。
蓝天下,碧水中,一群翩然起舞的白鹭。感动得我直想哭。
二、翠鸟
我一直无端地认为翠鸟是生活在江南水乡的。她应该属于那种小巧的波光鳞鳞的河渠池塘,她应该属于那种秀美得让人沉醉的芦苇荷花。所以在潮白河上邂逅她时,我一下子惊呆了。
在百家湾桥往南有一处沙场,在这,河水一下子变宽了,水流也缓慢了下来,靠近河岸的地方有渔人用十几根竹竿插起来的围网。在距南岸四五竿远的河里有两块小沙洲,小沙洲上野草恣意生长,足有一人高,草从沙洲上一直长到了河水里,形成了一黛水湄,总有小鱼在那跳出水面,划出一道道银弧。
那天,我正在钓鱼,突见一道蓝光,刷地扎进水湄,刷地又飞到岸边的杨树上。我细心去找寻时,却只见一堤被风翻转过来的银灿灿的树叶,哪里去找那道蓝光的踪影。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水花溅起的声音响起时,我又看到了那道蓝光。这次她没有飞进树林,而是栖落在离我三竿远的插围网的竹竿上,那是一只柳莺大的小鸟。她的喙很长,占了身体的三分之一,尾巴很短,肚皮是白色的,脊背和翅膀上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翠蓝翠蓝的光。整只鸟就像镶嵌在竿头的一块蓝色的宝石。
她嘴里衔着一尾小银鱼。大概已经吃饱了,她并没有把鱼吞下去,而放在竿头,用一只小脚踩着。她一点也不慌张,转着黑漆漆的小眼睛看着我,仿佛在向我这个笨拙的渔夫致意。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她吓飞了。可她却不了解我,认为我是个木讷的没有风趣的家伙,交流起来太困难。便又衔起小鱼儿,刷地一下飞走了。
我很后悔,在大自然面前完全没有拘谨的必要,我完全可以吹吹口哨,转转眼睛,扇扇胳膊,和那美丽的小鸟做一个交流。
或许在翠鸟眼中,我只是个没有羽毛,没有喙,鼻子眼睛长在一个平面上的又丑又怪的大笨鸟吧。
三、蜻蜓
常见的的蜻蜓有三种:一种体型较小,和掠水虫相似;整个躯干纤细柔弱,我见犹怜,它的翅膀是可以在身后合拢到一起的,以蓝色黑色居多。一种体型中等,以橙红色居多,在夏天阳光暴晒的中午或闷得喘不上气的阴雨天,在街道的宽敞处或晾晒谷物的大场,成群成群地飞舞,多到可以“邦邦邦”撞人的地步。第三种体型就大了,有中等蜻蜓三四个那么大,跟迷彩服一个颜色,它总是单独行动,“嗡嗡嗡”地飞来,振翅的声音清晰可闻,就像飞来一架野战迷彩直升机一样。
跟燕子有些相似,蜻蜓喜欢简约。歇脚的地方他绝不会选择枝繁叶茂的地方,而会选择简单的能彰显自己的地方,比如晾衣服的电线、挺立着的长长的一截麦秸芦苇梗、细细的钓竿、露出水面的浮标----,好像自己是绽放在上面的花朵。
栖落在浮标上的蜻蜓是最见风致的。平静的河水仿佛一面明晃晃的镜子,浮标只露出一点小小的红头,也就针鼻那么大,蜻蜓却能灵巧地立在上面,她的六只小脚是怎样攒缩到那么小的一点上的,真让人难以想像。她还想就着河水照照镜子梳理梳理呢,说梳理不过是用前爪抱着两只大眼睛转来转去而已,滑稽而又可爱。
四、小斗鱼
如果我的头颅是一口鱼缸的话,那么总有一条小斗鱼在其间翩然游动。
小斗鱼是几年前在鲁口钓到的。
唐屯前面有一条水渠,也就三四竿宽,渠边长着一大片高粱,静静地坐着,都能闻到高粱秸甘涩的气息。靠近渠水的地方长着极为茂盛的草帽草,草帽草从岸上一直蔓延到水里,足有半竿远。整条渠水映着岸上的高梁和草帽草,一色碧绿,就像一匹刚刚染成的闪着光泽的丝绸。
那天,钓上几尾鲫鱼后,浮标就像长在水中的苇挺一样,一动不动了。无奈中,我收回竿看看,却见钩上蓝光一闪,细心一看,原来钩上挂着一条小鱼。鱼太小了,只有三厘米长,也就瓜子那么大吧。鱼虽小却异常漂亮,通体浅蓝色,在鳍和尾巴的边梢上却呈现出艳红色,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它那只有浮萍大的鳃,是珐琅瓶上那种亮亮的烧蓝色。小鱼确实是挂上来的,鱼钩并没有刺穿它的嘴。这完全是它紧紧地叼着蚯蚓段儿倔强地不撒嘴的结果。我把它撒到矿泉水瓶里,想带回家给闺女一个惊喜。
可一回家,学校就有急事,一连忙了三四天,才想起装在矿泉水瓶的小斗鱼。心想完了!瓶子一直盖着盖,准被闷死了。翻出瓶子一看,水都已经浑浊得像面汤一样了,可是-----可是------那条漂亮的小鱼还活着。
我赶紧找来鱼缸,放好清水。把小斗鱼放进去。小斗鱼一下子到了一个全新的清爽的环境,兴奋得游来游去。闺女看见我送她的礼物,也兴奋得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迷上了这条可爱的小鱼。她天天磨我,让我去找些鱼腥草水葫芦给小斗鱼增氧;她则天天守着鱼缸,水一混就给换新水。水葫芦找来了,小斗鱼在清水绿叶间畅游,时不时地闪着蓝光。静静地看看它,让人都觉得自己远离了凡俗的世界。
可渐渐地,我发觉小斗鱼发生了变化,它身上艳丽的色彩在一点一点地褪去,两个月后,小斗鱼已经变成了一条灰白色的小鱼,动作也变得迟缓了。
或许闺女换得很勤的自来水里含有太多的漂白粉吧?
我们是不是也像这条小斗鱼,在社会里渐渐地褪去了自己生命的色彩并失去了青春的活力?
小斗鱼后来死了,是它自己跳出了鱼缸的。等我们发现时,它已经成鱼干了。
唐屯前的那条水渠后来黑了臭了。村里的各种垃圾都填到了渠里;渠边的老乡种菜,农药瓶子扔得满渠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