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三年,潘粤明是中年演员喜迎事业第二春的佼佼者。《白夜追凶》和《鬼吹灯》系列,都证明他的眼光不俗和演技老辣。
疫情带来的行业寒冬期仍未过,他却在今年上半年接连五部主演的电视剧在各大卫视和视频平台热播,足以担当得起“霸屏王”的美称。
经历过人生的低谷期,潘粤明在网剧时代找到了自己新的爆发点,他让人相信,积累和沉淀可以让演员禁得住岁月,在前路未明的时候,像他那样“一门心思的专注做好一件事儿”,也许就能在人生的岔路口看见一片花园。
当他终于可以为自己满满当当的戏约、接踵而至的角色而骄傲时,他却对我们说:“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对机会比较珍惜和在意,我不会觉得机会随处可见,我的危机感更重。比我努力比我等待机会的人还很多,我能看到这些无形的人,就会更珍惜一些。好剧本来了,我啥都不敢想,就想把戏拍好。”
在这期南都“咖位”独家专访里,潘粤明与我们坦诚相谈,分享了他近日在江苏卫视谍战大剧《局中人》里的“大哥”角色沈林,还有那几部成就他翻红之路的爆款网剧。
谈及此刻陪伴在老父亲的病榻前,和他跃跃欲试即将开启的“胡八一宇宙”,他并没有觉得亲情是事业的羁绊,“它是我工作的动力,早拍完早回来多陪陪父母”,简单朴素的一句话,演员潘粤明就这么问心无愧的尽力于自己每一个人生角色。
1.面对霸屏之势
开心、幸运、幸福,也一直警示自己
《重生》剧照。
《谁说我结不了婚》剧照。
《局中人》剧照。
《爱我就别想太多》剧照。
南方都市报:今年你多部大剧开播,从《重生》《龙岭迷窟》《谁说我结不了婚》,到江苏卫视热播的《局中人》,颇有“霸屏”之势,为什么今年迎来自己的爆点?
潘粤明:我觉得谈不上爆点、霸屏,是大家的溢美之词,我只是赶巧了,我都没有心理准备。但对演员来说,自己拍的戏能够都播,我很开心、幸运、也很幸福。我演的戏同时跟观众见面,有大家喜欢的角色,也有吐槽的角色,我希望大家多提宝贵意见,有价值的建议对我后面去接剧本、塑造人物也会有帮助。
南都:你这几部戏,表演宽度非常广。你希望在类型各异的角色里释放自己的表演力?
潘粤明:我从小在学校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的,我生命中几个重要的导师、导演和贵人给我的建议:尽量不演重复的角色,多观察生活,以剧本为重。我刚出道时,找我的全是演警察、少爷、公子哥,市场是这样的,你演正派人物反应好,你想演反派人物,人家就不同意。我比较杜绝这种事,即使演我也希望在人物与人物之间有些变化,在同类型人物的把握上有一些进步。我第一部电影的导演路学长说过一句话:“这演员如果演了两部戏,除了服装和发型不一样,其他都一样,其实挺打脸的。”我记得特别深刻,我一直在用这句话警示自己。
南都:《局中人》有什么特别吸引你的地方?
潘粤明:谍战剧,我没演过,小时候我喜欢看007小说、福尔摩斯小说,对这个类型的影片充满期待。再一个原因是“兄弟”,有血缘关系、位居两个阵营、互相无间道,我觉得这个设定好玩。那会儿我知道张一山会来演我弟弟,遇上好的合作对象,这是令演员兴奋的一个点,也是决定这个剧命运的重要因素。
南都:你说挑角色喜欢挑反差大一点的,因为沈林“完全不潘粤明”,让你有挑战他的欲望?
潘粤明:他是一个禁欲系的人物,他表面越平静,其实内心越挣扎,这种戏演得很累。他肯定跟我不一样,我希望生活里轻松愉快一点,沈林挺压抑的,我尽量去完成导演对人物的要求。
潘粤明在《局中人》里剪了新发型。
南都:导演刘誉说,一个好演员塑造的角色,会让你忘掉他以前的经典角色,甚至忘掉演员本身,他评价你和张一山都做到了。你怎么去酝酿角色的?
潘粤明:在我受的表演教育里,如果想塑造一个全新的东西,你就要放弃固有的习惯、眼神、行为和动作,把自已重新匹配到一个新戏里。我和一山还好,离以往大家熟悉的角色比较远,这部剧的年代背景和人物性格,也在辅助我们的创作。我把以前的头发剪掉,变成符合剧中高官的发型,他穿中山装,他的性格和经历造就了他铁面无私的性格,在这么一个残酷的环境里,他的内心波动,都隐忍不发。到最后,他终于转变了态度,变得体谅和妥协了一些,都是透过一些细节表现的。这个人命运非常悲壮,剧里所有跟他关系密切的人,包括一山,都是死在他怀里的。演得太累了!
2. 与新生代飙戏
演员以互联网时代为界限,张一山很聪明
潘粤明、张一山在《局中人》里饰演一对兄弟。
南都:你和张一山剧中是兄弟关系,有大量对手戏,有没有特别难忘的瞬间?
潘粤明:兄弟之间比较难演的戏有一场,就是父亲自杀,那场戏至今记忆犹新。老父亲是高官,非常忠诚于国民党,他做了一些事情,令我们兄弟俩被施压,上级让他写道歉信和悔过书。老父亲很刚的一个人,他宁可自杀。当我们睡醒了,发现父亲死了,有一大场互相摊牌的戏,挺难演的。这种难拍的戏往往都是在下半夜拍,人非常累,又互相责怪,又后悔,又拔枪互相对峙……是一场情感上的重创戏。
南都:遇到这种情感戏,剧本未必能把导演想要的表演写出来。你们有即兴碰出火花吗?
潘粤明:这种情感压抑、情绪突然爆发、悲伤情绪特别深的戏,即兴的东西很少,我们都是通过大量的对戏和走戏,然后才开始拍的。因为对手也在悲伤,你突然蹦出一句刚才走戏时没有的话,等于给别人刨坑。如果是喜剧,可能即兴的东西会更多。
南都:张一山是新生代演员,跟他第一次合作,对他是否有不同的观感?
潘粤明:对,其实我们两个都跟演的人物没有关系,但透过造型,大家都会相信这个人物设定,必须活在这样一个压抑的环境里,确实会被人物性格带进来。我觉得张一山很可爱,不演这个人物复杂性的时候还是挺爱开玩笑的。他是很年轻、很敬业的一个演员。
南都:张一山已是入行20年的“小戏精”,你踏入演员这一行也走过20年。在他身上有没有看到从前的自己?
潘粤明:完全不一样。我觉得影视这个东西是以互联网时代为界限的,演员的理念、行业的生产方式、观众的欣赏水准,都是在进步和发展中的。一山是童星出身,他经历的东西跟我经历的东西完全不一样,但他很聪明,他的演员价值也是被市场验证过的。
3. 中年演员爆点
好剧本就像你在一个池子里,想怎么游就怎么游
从网剧《白夜追凶》开始,潘粤明迎来事业分水岭。
南都:互联网时代为演员带来全新的爆点,张一山在《余罪》遇到了表演上的转折点;《白夜追凶》也是你表演上的一道分水岭,之后“鬼吹灯”等一系列网剧为你迎来事业的全面爆发期。为何在那一刻有一种从瓶颈到开窍、从偶像到实力派的进化?
潘粤明:我觉得还是幸运。那会儿我没想到要给自己洗牌,来了就想拍好戏,有戏拍就挺开心,有好剧本就更开心了。《白夜追凶》开机的时候,正好《心理罪》《余罪》等同题材的戏下架了好几部,制片方压力可大了,根本不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观众那么喜欢它,我想可能是老天爷愿意让我继续干这行,我很庆幸,也会更努力、更珍惜。
南都:人到中年,特别渴望一种爆发,你的积累和沉淀都有了,就是需要一个机会。
潘粤明: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对机会比较珍惜和在意,我不会觉得机会随处可见、俯拾皆是,年轻人可能更活跃更自信一些,但我的危机感更重一些。好剧本来了,我真的很感恩,我啥都不敢想,就想把它拍好。你看我之前的整个演艺经历,我很少同时拍几部戏,我都是完完整整地在一部戏、一个剧组里干活。
南都:你觉得网剧这种年轻的产物,它给了中年演员一个创作和试验的新领域,对吗?
潘粤明:《白夜追凶》导演当时也很年轻,二十七八岁初出茅庐,没什么人认识,我们的初衷很简单,就想专心干好一件事,导演希望自已的作品能立得住,我演那么多年戏了,也希望有一些留得住的作品。我们没考虑得特别全面,考虑好了也未必老百姓就买账。但我确实有中年危机感,我觉得比我努力的人、比我等待机会的人还那么多,我能够看到这些无形的人,他们的对工作的渴望,所以我就会更珍惜。我受家里人教育也是这样,得认真努力的去做事。
南都:关宏峰、陈玉楼、胡八一这几个角色,怎么让你找到自己的表演特质?
潘粤明:选择好的剧本。剧本规定的情景,是你没办法改变的,好的规定情景,好的人物设定,好的故事线,等于把演员放在一个池子里,你可以想怎么游就怎么游了。如果它把你放在一个泥沼或快干了的水坑里,你有再大的劲你也游不动。
南都:你这三个角色,都有沉稳老练、内心缜密、掌控全局的特质,怕不怕进入一种模式里?
潘粤明:没有。我就是要打破模式,不要重复自我的表演。只要有好剧本在,合作团队优秀,有很多东西可以玩。我不挑角色,好人坏人,沉稳老练或搞笑呆萌,我都可以演。我也期待自己想不到的角色出现,有时候你看到大家吐槽你的角色,说你演得不到位,没有想象中好,其实演员也会挑战不可能,打破大家觉得很正常的角色模式。
4. 未来规划排期
接拍五部鬼吹灯系列,开启 “胡八一宇宙”
《龙岭迷窟》剧照。
南都:你说未来几年你的拍戏档期已排满,在行业寒冬期你反而遇到了自己的暖春?
潘粤明:大家误解了,是腾讯视频跟我签了5部“鬼吹灯”系列,他们不想再换人了,因为遇过换人风波,大家吐槽胡八一变来变去,没有延续性。我在疫情前拍第一部的时候,平台就跟我签了5部,根据工作周期来算,4个月拍一部戏,加上中间置景和调整的时间,两年都拍不完。并不是我多受欢迎,大家排着队等我,我没有那么自大。
南都:那未来几年,你可能形成自己的“胡八一宇宙”?
潘粤明:我没往那想,我就想专心把一个事做好,越持久我越有耐心。其实这样挺好的,我连着拍5部胡八一,好过我拍5部不同的角色,那样在创作上蛮辛苦的。怎么给大家带来新鲜和刺激感?我没有压力,它的魅力在于每一部他都有不同的经历,《龙岭迷窟》《云南虫谷》《昆仑神宫》《南海归墟》《巫峡棺山》,它每一部都是完全独立的冒险故事,它没有重复点,只是通过一队人马把它穿插起来,这一点很有意思。
南都:有没有一点创作前的忐忑?在身材管理上,健身会不会也要准备一下?
潘粤明:没有忐忑,我唯一能做的就让自己的形象更顺眼一点,之前《龙岭迷窟》“胡八一”有点胖,我道过歉了,所以最近开始锻炼身体。这次我们要到川藏拍,海拔3800-4000米,进组前本来要吃抗高原反应的药,我都没敢吃,因为我要健身,要大运动量,等进组前几天我再吃。这是一趟身心考验之旅,不光是演技上的问题,这次我们要拍一个月,所以还是挺谨慎的。
南都:近年综艺节目很火,各种乘风破浪的姐姐和哥哥们,你为什么没有加入这个行列?
潘粤明:我也想接,但我的合约不让我接。我每部戏中间只调整一个月,“胡八一”走一天,剧组就开天窗了;向剧组请假,你一天的活算上来回路程,等于是三天,去跑综艺不太现实。
5. 平衡亲情牵绊
生老病死谁都要面对,积极乐观地陪伴父母
潘粤明曾在微博提及父亲病情。
南都:最近你在微博提到父亲的病情。当下正是你事业发力期,父母又是最需要陪伴的时候,这种情感上的羁绊,您怎么去平衡和处理?
潘粤明:(父亲新发脑梗的时候)当时我不在北京,现在回来了,就踏踏实实地陪着父亲。我想尽量帮他调养好,这样我才能专心工作。我跃跃欲试地想进组拍摄,因为我很喜欢那个剧本,我会更努力去拍,早拍了早回来早陪伴父母。因为我已经不是年轻人,很多事情会考虑周到一点。我想乐观一些,生老病死谁都要面对,就平常心去面对吧,希望让老人家能够享受晚年生活,多一些照料和关怀,我努力工作也是为了让长辈晚年生活得好一些。
南都:你的许多粉丝,看到你对父亲的关怀,还有每年特定日子会在微博为儿子生日打call,这份感情挺深沉的。
潘粤明:我把微博当日记,我想跟大家分享,有时候自己也想记住一下,我希望每篇微博发得都有意义,以后自己往回放,也知道每一天发生了什么。我觉得这样默默的,有一些粉丝关心你,大家做一些交流,我把我的画和字与大家分享,平平静静写一些真实的感受,这样挺好的,网络本来应该这样,何必乌烟瘴气。
潘粤明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画。
南都:画画和写字是你业余的两大爱好,它给你的人生带来了什么?
潘粤明:我觉得应该在修养上有帮助。我记得演员罗伯特·德尼罗说过一句话:演员拼到最后拼的是修养。我写字是受我父亲影响,他长年累月地写字。小时候我被家人摁在凳子上学画画,小学六年级我的画拿过区里第一名,然后被保送到初中,上中学后我就不再画了,到现在终于捡起来,就趁热打铁多画画,也挺好玩的。我把画画写字当作休息,调整一下工作的疲惫。我觉得不让人强迫你做,我就自己喜欢做,才是真实的喜欢。
撰文:南都记者 蔡丽怡
微信编辑:刘芳
图片来源:受访人经纪团队提供、剧集官方微博、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