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的初夏,在花团锦簇、暗香浮动的燕大校园里为毕业论文疲于奔波的那个老J,现在已经是八岁娃娃的妈妈了。在北京闯荡两年,无甚成绩,便回来力排众议开了书店,后又支起网店售书,收入不多,藉着热爱,倒也每日其乐融融。
这天周六,七点醒来,老J收拾自己和孩子去理发。
中午,第三次来到团结西路的老陕面馆吃饭,却见门可罗雀,只有一桌客人。细一听,还是老板的朋友,在帮着商量该如何做火店铺生意。上下两层,商住两用,一年六万多房租,夫妻二人和瘦弱驼背的母亲共同打理。孩子在陕西老家,暑假会来待些天,过年回家,店面关十几天便复营业。
因为经常错开高峰过去,的确很少看到门庭若市的情景。上次在金街那家小小的特色面馆,仍只一桌,听到重庆的老板娘跟熟人聊天,说哪里的买卖都做过,豪迈疏阔,气干云天。
就连今天“金剪子”给老J母女俩理发的话很多的那位新晋小哥,也是上海人,辗转过很多城市,四处闯荡,精进学艺,戴着口罩,看不到脸面,双眼却飞逸出意得志满的自尊和骄傲。
点的鸡汤刀削面和微辣的臊子面,肉夹馍要了四个,给公公婆婆带俩回去。半小时后才想起老公,呃,不好意思啊,反正他已经来这儿吃过啦。
临走时,老J犹豫了下,还是说了:“你们可以印些宣传单在大街上和几个学校门口发发,成本不高,真挺管用的,不少餐厅都这么做呢。高碑店不大,觉得有奔头自然就来了,我也帮你们在网上宣传下。第一次来时,孩子掉了双鞋,老板娘追出门拎着送过来,她一直记着呢。”一家人说了些感激的话,都羞赧地笑了。
拍照了碗面和肉夹馍,老J着急去厂子看望爸妈,忘记拍店招了,骑出去几百米,又返回来拍了两张。祺祺说:“妈妈,今天我们又做了好事啦!真开心!”
把孩子放在老公姐姐那儿跟二姐她们玩儿,买了包会跳的劲爆巧克力和两大袋恰恰瓜子分给厂子的姨们吃。门口那位新来的阿姨一见老J就笑说:“这是谁家闺女啊 ?怎么这么好看呀?!”穿着嫩绿外套脸圆肤白却已35岁的老J听了登时飞红了脸,喜不自禁,便多给了她一把瓜子。
老爸抽烟有点凶,年初血液尿液检查都没大问题,老J想带他去给肺拍个片子,劝半天都不去,还宽慰说除了感冒从不咳嗽,现在已减少到八九根一天了。老J凑上去闻了闻,身上确实没之前烟味重了,又嘱咐妈妈有空也去查查,做菜别高油高盐,然后就匆匆作别去买运动鞋了。
老公在实体书店负责发货 老J专管网店销售 平日深居简出 更极少一个人逛街,刚摸进东大街那家李宁专卖店,只想稍微搂两眼,就被热情的售货员催眠买了双冬季新款。“妹妹,我跟你说啊!网上旗舰店,新款从不打折!咱们这儿别的实体店我不知道打不打,但我这儿绝对是最实惠的!仨月包退换!终身保修!!这鞋禁穿,又美观大方,你看你穿上多漂亮!多带劲儿!!”
399,九折后,359。第一次买这么贵的鞋啊,拎袋子出来老J心中有愧。她只想买双结实的鞋,每天傍晚加入老公和孩子跳跳绳,运动运动,哎,才看一家就买了。打道回府吧?心有不甘,要不往前看看?没准儿碰上好吃的捎点儿回去。
才骑了一百米,就看到宝联商厦门口在摆摊甩货,朔风刺骨,一位中年妇女袖着手踱来踱去,老J轻叹一声,支好车子,挑了两双休闲鞋,共二十元,质量还挺好,体育运动先糟它们吧,外出旅游再穿好鞋。
门口的商品也要进去结账,一掀门帘,满目琳琅,人声鼎沸,一时不知往哪个方向迈腿。俩老大爷见了,不约而同,边指边喊:“那儿!那儿!”老J心下又是一暖。
收银台的大姐看样子有些烦累了,说话有气无力。交完钱,老J小声说了句:“你多喝点水吧,嗓子都哑了。”她抬起头看,没有说话,嘴角却勾起一抹浅笑。
周末,迎宾路南边的便道摆满了摊位,行动维艰。老J想挪去台子上,电动车前轱辘上去了,正欲搬后轱辘,它却早被一只手提悬了空。老J忙扭头说声“谢谢”,把车推前,再想细看,他背影已悄然隐入人群,慌乱中似乎还记得那张模糊的年轻笑脸上架着一副眼镜。
老J刚入社会时,接触的人越多,越觉得世态炎凉,人心险恶,越来越封闭自己,孤芳自赏。最近几年却发现,美好其实很多,世道虽难,但人们总能百折不挠地去完成自己的小梦想,享受自己的小幸福。每天多笑一点,见到的笑脸也就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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