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九号无标题文章

    自从我开始写作以来,就有个奇怪的毛病,明明写的是日记、散文,最后都变成像写信一样。突然间冒出一个“你”,本来自说自话的文章好像突然有了正在倾听的对象。

    写作是有意义的行为吗?当我把双手放在键盘上,总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写作对我来讲有一定的引导意义。它可以让我心情愉悦,也可以让我沉思冷静。写作本身是脑子活跃行动的过程吗?大概是的,因为脑子如果不运转,词句无法组织成篇。

    但喜欢写作的原因,在于它引导思想心情,还是在于它让脑袋呈现活跃状态?我不知道。我总是在心情颓丧的时候才会自动自觉地求助写作。因为我这个从“自说自话”变成“与‘某个对象’对话”的毛病,就像心理有了问题求助心理医生一样。

    在我会把书写的文字整理成有逻辑、有情怀、有架构、有插图的文章发表出来的时候,写作于我,大概是显得我聪明或者与众不同。我不喜欢叙述那些每个人都会经历的琐事,好像我在为鸡毛蒜皮事如数家珍。我甚至不愿意分享我究竟为何事感概、感伤,因为这“何事”不过是俗世里的寻常事物罢了。

    等到现在,完成一篇令自己满意的文章需要费尽心思、耗尽脑汁的时候,写作便只剩下工具一途,帮助理清思路,理智地让自己承认,我在意这件小事,我就是在嫉妒、在怯懦、在害怕、在逃避。写作的意义不在于分享,在于逼迫自己承认自己的弱点,承认自己无力对抗的现实。于是写作给我的愉悦感,消失了。

    上一年我曾经写过一本日记,这大概是我2015年做得最成功的事情之一。这本日记当然也不是在记录什么改变习惯、提升自己的励志玩意儿。我只是发现,原来写东西,是可以不用脑子的。我不需要自省,也不需要把写作看成是开着挖掘机把那些潜藏的秘密暴露出来。我只需要专注地描述此时此刻我的环境、我的喜好、我感知到的一切。我不需要回忆我工作学习、与人接触的任何事情。脑海里飘进一样事物,就纪录一样事物;引申出一个人,就描写一个人。这样的写作也许最终不是什么值得欣赏、值得分享的玩意。如果强烈追求意义,这样写日记的行为,大概是值得摒弃的无意义行为。我喜欢这样,用20分钟去纪录3分钟可以说出来,大概30秒就能想出来的内容,生活中没有比这更廉价、更方便的慢镜头了。自己就像感知水流在身边淌过的鱼,像漂浮在福尔马林里凝望世界的标本,除了用这些奇怪的比喻,我大概也不能形容写这些“无意义”日记的感觉。

    理科生的理性思维总会跟随在这些没有来由的形容背后,开始不厌其烦地问问题。为什么会喜欢写这样的日记呢?为什么会有无意义的感觉呢?然后写作帮助人自省的那部分开始了。大概是我生活得,太狰狞了吧。我总是学不会从容,学不会不焦躁,学不会理直气壮地承认我的生活本身没什么意义。

    我一面强求着意义,一面又依恋着没意义但舒服的世界里。即使是在写作,我也会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变得“狰狞”。希望写作能带给我一些意义,梳理好纷杂的思路,整理好腐坏的情绪,提供更好地面对这个世界的解决方案。写作突然像手术刀,一定要把自己剖得鲜血淋漓、原形毕露才肯罢休。

    不如就承认,写作这个行为,就是写作本身。它本意不是要带来什么,如果它带来了自省,带来了乐观面对的态度,带来了更理性的思考,那指示它在探望我这个老朋友时,捎上的惊喜礼物。但,如果你要求一定要捎上这些礼物,就有点强求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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