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音师姐，你就让我吃一颗吧。”
江流城外，潇湘阁。山麓间一所小屋里，一个青衣少年托着下巴坐在木桌边，眼巴巴地盯着桌上摆着的木盘。盘中装了六颗形如桑葚的青果，气味沁香。
少年唤作苏仟羽，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碎发乌黑，眉目疏朗。他身边还坐着一个青衣女子，年约弱冠，肤如白玉，柳眉樱唇，一头青丝挽起，嵌着一枚银钗。
“那可不行，这蝶衣果是凡阶上品，你现在吃了又没什么用，还不是浪费了。”女子声音婉婉，“这果子采自青玉蝶衣草，一年只有春夏两季开花结果。它的果实清甜，普通人吃了清肺，修行之人吃了能滋润真气。”
“你就把我当个普通人，让我清清肺吧。”苏仟羽小声嘟囔，“说得我更想吃了。”
“别贫。”女子名叫林纯音，被他一番话逗乐了，“这果子在城里卖得可不便宜，是师父买来奖励我的。我偷偷拿来给你，可别被其他人知道了。”
苏仟羽嘻嘻一笑：“还是师姐对我最好。”
林纯音轻笑：“你呀，先别老惦记着吃了。都快半年了还停留在炼气境，真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好练功。”
苏仟羽假装不乐意：“我当然有练功，但是底子太差，没办法啊。所以师姐，你行行好，就当同情同情我，让我尝一颗吧。”
“吃了会胀气的。”林纯音笑着轻拍他的肚子。
苏仟羽托着下巴，不说话。他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拜入潇湘阁八个月，眼看同期入门的弟子们修为都有长进，就连那个资质最差的小石头上个月也突破了炼气境，自己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记得刚拜师半个月，师父传授新晋弟子们《纳气诀》的时候，别人花了大半个月才摸着门道，自己只用十来天就掌握了丹田纳气的诀窍，为此还兴奋得不行。
所以苏仟羽从来不用笨来形容自己。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还不够刻苦。
所谓血化精，精化气，气游丹田，便算是步入了武境的第一境：炼气。
而真气若不亏损，日益丰盈，此时即可引导真气行于经脉，直至顺通无阻，气游周身，便是第二境：脉通境。
但是快半年了，苏仟羽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养精蓄锐，真气好像根本无法充盈丹田。按理说也没做什么伤精损气的事，但真气就那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而没有足够的精气，就无法冲入经脉，令其流遍全身。无法打通经脉，也就意味着无法步入脉通境。
苏仟羽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他觉得这就是自己底子差的表现，说出去简直丢人。所以看着盘中的蝶衣果，他其实很想告诉师姐：我不怕胀气，我气虚……
“好了，我先去练剑了，不能偷吃，听见没？”林纯音说着便起身，轻拂衣摆，“还有，也别老跟师父顶嘴了，好不好？”
“知道啦。”苏仟羽声音拉得老长。潇湘阁里他最听师姐的话，但在师父和其他弟子面前根本不是这副百依百顺的样子。
谁对我好，就对谁好，谁要惹恼，一拳撂倒。苏仟羽就是这么简单。
所以想起师父严厉的样子，苏仟羽就头疼。可有时候也会感到一丝幸运，虽然门派里修为最低的是自己，经常顶嘴的也是自己，但至少师父还没把自己逐出潇湘。
林纯音轻轻掩上门，轻盈的脚步声顺着青石阶远去。苏仟羽看着盘中六颗蝶衣果，心里一番斗争，最终还是起身，一屁股坐到床上，双腿盘起。
师姐不让吃，那就不吃呗。等我步入脉通境，直接一盘子倒嘴里，大补！苏仟羽心里打着算盘。
但是想归想，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准备修炼。两手一上一下，顺逆双行，慢慢划了个圈，游散的真气渐渐聚于丹田，在小腹中转了十二个小周天。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也是每次都失败的一步。苏仟羽眉头紧皱，双手收于丹田，手心朝上，缓缓抬高，真气也在丹田中徐徐上行。
中午吃得挺抱，苏仟羽感觉精力充沛，而真气也开始引入督脉，他不禁心中暗喜。但是下一刻，丹田的真气似乎余力不足，渐渐化作丝雾状，一路瓦解，刚进入督脉的真气也散去了。
至少是第三十次，冲脉失败。
苏仟羽失落地摇摇头，呼出一口浊气。他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没有太沮丧，双腿伸直就往床上倒去，然后随着一声闷响，他又捂着脑袋弹坐起来。
真是诸事不顺！冲脉不行就算了，想躺一会儿还他娘的撞床头上了！
一时间心里的失落被放大了，转变成对命运不公的愤恨。苏仟羽咬着牙，狠狠一拳锤在墙上，心烦得不行。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呜呜呜”的低吼，好像猛兽警觉的叫声，可仔细一想，又好似猫叫。苏仟羽愣了愣，只见一个大猫脑袋慢慢顶开木门探了进来。
说是大猫，其实是一只豹子，却全身玉白。它脚爪落地，悄悄走了进来，个头不大，比木桌长不了多少，毛发柔软，一道纯白的印子从背后延伸到尾巴。
豹子望着他，张张嘴，发出慵懒如猫的叫声，接着舔舔前爪，拨弄自己的脑袋。苏仟羽沉默几秒，嘿笑出声，心情也好了几分：“你个笨猫，几天没见，是不是又胖了。”
豹子吐吐舌头，也不搭理。苏仟羽拜入潇湘的时候就认识它了，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白，不过现在看这体型，应该可以荣升大白了。
潇湘阁依山而建，山中多奇花灵草，功效各异，大多都可辅佐修行。山里也有许多灵兽，其中以这种白玉豹居多，它们性情温和，而且不像其他豹子爱吃肉，偏偏喜欢把山里花草啃个秃噜。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听纯音师姐说，这些豹子以奇花灵草为食，逐渐成长，品阶也会随之提升。它们生下来时虽然都是凡阶，可如果养育得当，成年后甚至能达到仙阶。
大白经常从后山偷偷溜入门中，来看苏仟羽，一来二去就熟络了。苏仟羽虽然不知自己何德何能，能惹得灵兽喜爱，但在自己失落时也算有个陪伴。
想到此处，苏仟羽穿鞋下床，张开双臂，笑着走上前：“大白，过来！”
大白呜呜应了一声，迎了上去。
“喂！笨猫！别碰我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