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追人-第二夜

又起风了。像是夜里的秋风，那种轻薄的凉意紧紧贴着人脖子。说不上多么难捱，却谈不上舒适。

她拉了拉自己的领子——原来她穿的是这件，皱皱的红蓝白三色长款风衣——可这款明明她没有啊，她记得小姑十多年前似乎有过一件，为什么……此刻她会穿在身上？手感轻薄，但居然很暖和？

今天倒是不需要跑了。她苦中作乐地想。

“醒来”的时候，原野空旷，四下无人。她这一生都没看到过干净荒芜到这种地步的原野……平时的远眺，地平线上总会有些什么的。哪怕是西藏，是青海新疆，也会有一些，或许是鸟，或许是树，或许……是云。那些地方的空旷总有种鬼斧神工留白的味道，可是现在……

这一片均匀的灰，地面平整得连块石头也没有。太整齐，太干净，太……没有存在感。像是似曾相识的游戏里的布景，叫她心慌。她小小地转了一圈，结果最后还是站在原地。

她不敢走。以及，她刚发现……她竟然没有穿鞋。

连双拖鞋都没有啊做梦要不要这么寒碜？难怪她觉得怪怪的……

地面的感觉踩着……有点滑，她蹲下来摸了摸。像是石头。可天然的石头怎么可能这么平整，还一点纹路都没有？

说起来，她为什么会认为今天是……昨天的延续呢？

完全不是同一个风格啊。昨天黑压压一群人，她跑步的时候各种奇怪的味道都往她鼻子里钻，今天却……

她冷冷打了个寒噤。

没有人。谁也……没有。

她大喊，“有人吗？有人……在吗？”

反反复复地，蠢到极点的一句话。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救救我啊……

救救我……

她眼睛酸得要命。站了不知多久，她突然很没出息地哭了。咸咸的泪水滴落，她觉得好委屈，不是因为白天她又遇到了一个奇葩的客户死活签不下单，也不是因为她忽然收到朋友圈里发来的贺电说以前中学的某某要结婚了，更不是因为睡觉前她才发现她的浴池在漏水……

——她明明都醒来了啊，醒来了不就是梦结束了吗？为什么又……?

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

怎么办……

她平时连恐怖片都不敢看，晚上一擦黑就匆忙回家，开衣柜都要找手电……大学时候被宿管阿姨当面笑话胆小的时候都只能微笑的性格……为什么偏偏是她遇到这种事？！

胆小有错吗？有罪吗？就活该被吓唬被嘲笑吗？

她也不想的啊……她也希望自己漂亮聪明大胆果断，精通世情又豁达开朗，胸怀大志又坦荡正直，可是……

她做不到啊……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既然……梦境终究是会结束的，那么她是不是就……留在这里好了？

她低着头对着地上哭了一会，忽然就梗住了。她听见自己牙齿咯咯作响，控制不住，完全控制不住---她的影子……没有头，没有手脚……只有一件空荡荡的衣服……

影子里的袖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像是个友好的问候。

后来这个牌子是不是没做过类似的风衣了？

或许每天梦里跑得气喘吁吁也是可以锻炼身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