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是最没用的告白——鲁迅《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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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

如果我能够,我要让时间倒流,一切重来。

如果我能够,我一定不会对子君说出我不爱你了。

如果我能够……

可惜没有如果。

失去了才看清楚的爱,是最没用的情感,后悔是治不了的病。

子君和涓生,五四式的新青年,接受过新思想新观念新文化,冲破了传统的婚姻制度,试图以新的面貌组建家庭。自由,成了当时社会环境下,年轻人想追求的风气。

最初的子君是勇敢的,她敢说出:“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力!”她是有才华的,“谈家庭专制、谈打破旧习惯、谈男女平等、谈伊孛生、谈泰戈尔、谈雪莱”。她是有灵性的,“两眼里弥漫着稚气的好奇的光泽”。

最初的涓生是浪漫的,懂得欣赏子君的美,“含着泪握着她的手,一条腿跪了下去”。他是孤傲的,看不上“穿布底鞋的长班的儿子和邻院的擦雪花膏的小东西”。他是有思想的,清醒地感悟到“爱情必须时时更新,生长,创造”。

然而,现实是把刀,把美好全都刮掉。

生活远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伊孛生、泰戈尔和雪莱也需要建立在经济基础上,旧时代男主外女主内的思想依然盛行。同居之后的子君不再读书,养鸡养狗,围绕柴木油盐,把自己活成了卑微的模样,“她又这样地终日汗流满面,短发都粘在脑额上;两只手又只是这样地粗糙起来”。当涓生丢掉唯一的工作,生活就更艰难了,原本可爱的子君已经不在,换而言之的是“没有先前那么幽静,善于体帖了,她的勇气都失掉了,只为着阿随悲愤,为着做饭出神”。子君以为,为爱付出了全部,全身心的支持你的生活,自以为涓生也享受其中,殊不知她并不了解涓生,她不知道涓生所需要的是当年那个能进行思想交流的子君,那个有思想的灵魂伴侣。生活的艰难,让她放弃了读书,所拥有的豁达思想,也成了空虚。于是这个家,变成了压抑。

涓生远没有子君勇敢,他有着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特有的气质,孤傲又软弱,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现实,他以为子君是在堕落,束缚了他寻找新的出路,然而他并没有摆脱传统男性的控制地位,女性就应该为之付出,为之照顾吗?爱你时,你是平等的;不爱时,你是卑微的,他自私的将子君列为绊脚石,只有分开才能让他过上自在的生活,他太想救出自己,可怜子君成了牺牲品。

爱情到这时已经不复存在。

因为爱情,子君与家里闹翻,涓生与朋友绝交。

因为爱情,子君卖掉唯一的金戒指和耳环,涓生投入了大部分积蓄。

为爱倾尽所有,涓生远没有子君无畏。

可因为爱情这四个字,遇到现实,没那么简单。

涓生懂得爱情必须时时创造生长的道理,却任由事态发展,他从未跟子君谈过他的想法,从未交流过两人之间越来越大的差距,即使是忏悔也依然存在对子君的不满,这并不是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形象。子君作为新时代的女性,一旦涉入生活,不再努力提升自己,摆脱不了传统女性围绕锅台的思想,只会让涓生看轻了她。

两个人都有错,都没想好在这一段不是婚姻甚是婚姻的同居生活中,想要得到什么,想要为对方做什么。爱情和现实的碰撞是残酷的,可爱情和现实究竟能否和解?他们之间有没有出路?

爱情不是单纯的感情流露,当涉及到了现实,需要理性的介入,如果涓生能放下知识分子的孤傲,理解子君的不易,试图挽救亮了红灯的关系,回到家里的时候能帮她一把,听她抱怨的时候能多一份包容,也许,就不至于伤逝。如果子君拥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残酷的世界,将独立勇敢的思想延续下去,明白涓生需要的不是一个保姆而是一个伴侣,继续做一个有知识有思想的女子,也许,她不至于走向灭亡。

传统意义的男女关系,女性是男性的附属品,照顾家庭是绝对的义务。更为悲哀的不是社会观点,而是女性自己也认同。嘴里谈着打破旧习惯,心里却坚持着旧习惯。子君完全可以在涓生离开之后,重新开始读书学习甚至工作,完全可以追求全新的生活,而她骨子里所认定的观点在告诉她,你被人抛弃了,你的低人一等的,那么,她除了一死,别无生存的可能。思想是能杀人的。

听到消息,涓生害怕了,震惊了,此时才意识到的爱也不过是为了缅怀。忏悔是最没用的告白,涓生依然懦弱,在忏悔的全文中,没有提到该如何去做,他也不知道要怎样做,子君的离去并不能让他获得新生,如果再重来,结局还是一样。

长歌当哭。

忏悔,是为了纪念子君,更多的是为了救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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