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啊，国庆节……你能回家吗？”

图片发自App

似乎每天的生活都是这样匆匆忙忙，连校园里泛黄飘落的叶子都无暇顾及，猛然间回神——又是一个秋天了。

我拿着一摞参考资料从图书馆出来，漫步在湖边看着孩子们拿着面包屑喂鱼，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刻！

“喂，孙女啊，我是奶奶”，我侧身看过去，坐在湖边长椅上的老奶奶在打着电话，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超市购物袋。我看着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只听见她缓缓地说了一句“孙女啊，国庆节……你能回家吗？”只这一句，我的心里却微微泛酸，又一位盼着孩子回家的老人。她似是害怕打扰孙女的工作，赶忙补了一句“要是工作忙就别回来了，车票也不好买，我一个人挺好的……”

听到这里，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这场对话，在我和祖母这里重复过无数次，而我从没设想过她在电话那端小心翼翼，满怀期待而又落得一场空的场景。

我的祖母是个很传统的人，在我看来，她担得起温婉，宽容等等这些所有美好的词汇。祖母从小出生在书香世家，即便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她依旧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后来成为一名医生，对待病人也是亲切和善。

她不止一次地和我说嫁给祖父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而养育三个孩子，照看孙子孙女是她最骄傲的事，因为她完成了一个女人的使命。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不自觉的想当代女性已经比祖母那个年代的人更加独立，更加注重思想和生活品质，这种以家庭为核心的思想大概已经沉溺于上个世纪了吧。

我是家里第一个女孩，出生的时候刚好赶上祖母退休，所以母亲一直说我是祖母看大的，祖母对我的这份感情甚至已经超过了我的姑姑，祖母的女儿。她对我的宠溺已经到了家人都看不过去的地步。祖母一把年纪还要陪我跳皮筋，跳房子，为我缝沙包，补好我玩滑梯磨破的小裙子。上了大学之后我才渐渐意识到母亲这句话的分量。

当学习工作忙起来的时候，我便顾不上回家。祖母的手机里把我的号码设成了快捷键1，弟弟告诉她只要按这个键就能拨通我的电话，她满心欢喜跟祖父“炫耀”，像个小孩子一样。但是她从未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说，她怕打扰我学习。

那一刻我的心空了一大块，是啊，我在外求学，有同学，有朋友，我们可以约着出去旅游，打球，我有那么多丰富的活动可以参加，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可以结交，而她只有我，只有这个家，除了一日三餐，大多的时间用来翻着日历数着儿孙回家的日子，戴着老花镜跟老伴儿说几件孩子们小时候的故事，思索着孩子们回家做什么好吃的，他们走的时候给带些什么特产回去……

我庆幸当我们这些小辈儿的孩子在外工作求学的时候，还有祖父陪着她。而当祖父去世之后，她老了，真的老了……

父母和祖母说让她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她坚持自己生活，给大家的理由是一个人生活比较随意，不用拘束。其实我们都明白，祖母这个人一直要强，她从不愿给儿孙添一丁点儿麻烦。我们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她一个人住，每个周末我们过去陪她。我难得回家一次，也要和祖母挤一张床，和她聊到很晚再睡去，每当这个时候她也很精神地听我说起学校里的事。

后来，我发现她的白发又多了些，偶尔会坐着发呆，锅里的饭依旧是大米沉在水底，她总是忘记插上电源，还会经常把小苏打当盐……祖母老了，即便我不想承认这一点。父亲和我说人都会有这一天的，是的，我盼着这一天晚来一些，再晚一些。

中秋节前，母亲问我回家吗？我手里的项目刚好要准备，团圆日也回不去家。母亲在电话那端轻轻叹气“你奶奶前几天就在张罗着晒被子，等你回来呢……”长这么大，我终于知道哭是可以不用发出声音的，就这样站着，眼泪一串串留下来。

“我一直挺好的，身体也好，刚做了体检……不要给我带东西，家里什么都有，路上多不方便呀!”旁边的老奶奶还在打着电话，听这意思她的孩子要回家了，老人家攥着购物袋的手也缓缓松了力道。我笑着转过身，一只手拿着参考资料，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喂，奶奶，我28号中午到家!”

初秋，天有些凉，但阳光很好，不骄不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