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记事起,就知道外公好茶,不管是种植、修剪,还是采摘和烘培,无不是他自己亲力亲为。孩童时有段记忆至今都犹新着,那便是偷喝外公泡的茶:好奇四方桌上那高高的玻璃杯里深褐色液体是什么味道,便趁外公不在,偷偷尝了一口,清香、温润、甘甜入喉,这便是我对茶的初识。待到外公回来,玻璃杯里只剩下茶叶,而我也往后门溜走了。

后来,就算对外公面貌模糊了,但他泡的那杯茶的味道,一直挥之不去,可惜的是,长大后,我再也喝不到记忆中的味道了。


小时候,因为外公外婆疼我们,所以我们喜欢去外公家玩。那时,外公家是在山谷里面,四周都被青山围绕着,格外安静。我记得外公所在的村庄,总共加起来还不到十户人家,且每家每户都相隔甚远。

家家户户的土砖瓦房都建立在山坡上,距离路面有好几米高,像筑起的一层层高台般居高临下。外公家背靠着的大山上,一大片茂密的竹林和半山的山茶树都是出自外公之手,山顶上是我们小孩迷恋的“战场”。门前的大庭院,也时常被外公外婆精心打理,有了几棵李子树和桔子树,在一个小角落里,还有几朵艳红的鸡冠花摇曳盛开。

不管是庭院下的小溪边还是附近的菜园里,都有一株一株外公栽的茶叶树排排站着。每当嫩叶新出,就能看到外公胸前挂着个小竹篓穿梭在茶树间。但烘茶都是外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在厨房里捣鼓,所以我从没有见过,只听妈妈讲过这事。


外公是在我刚上初中时因病去世的,时间久远,所以现在脑海中也只记得外公大概的模样。外公是个不苟言笑却又经常叹气的庄稼人,瘦高的身躯因劳累被早早地压驼了。在干农活时,累了就喜欢坐在田埂上,点燃一支自己卷的土烟,眯着眼睛,皱着眉头开始若有所思地吞云吐雾。后来,当我看到《平凡的世界》里孙玉厚蹲在自家院里抽土烟时,就会想到外公抽烟的样子。也许是他们之间本身就有太多的相似吧:虽隔了二十年的时代背景,但同在大山深处的农民仍是那贫苦的阶级,同是寡言少语又没有知识的老实人,对残酷现状又都是无可奈何。

当然,外公生起气来也是我们“天崩地裂”的时候,每当我们几个小鬼闯祸后,最怕的就是外公一脸铁青地吼着他那洪亮的高音向我们靠近,那厚大的手掌里还不忘捏着一根野生刺条,成功助长了我们未语泪先涌的本能。


外公虽然有时脾气不好,但平常却是个细腻的人,即使贫穷有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我觉得他依然是热爱生活的。干净的庭院,漂亮的后山还有那绿油油的菜园子,都掺和了外公的创造。且除了喜欢茶,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之外,竹制工艺也是他擅长的,家里的竹椅、竹筐、竹篮等都是外公亲手编织的。

所以有时候我会想,若是外公出生在改革开放后的时代,能够识文断字,能够不为几块钱而发愁,也许外公也能“悠然见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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