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有待而然者邪丨《齐物论》章七

《庄子》解,每章一读。

文:

罔两问景曰:“曩(nǎnɡ)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

景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蚹蜩翼邪?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

解:

《逍遥游》章一结尾提到四类人,其中宋荣子、列子在文本看来,似是人世、仙世的逍遥者,但“有所待”,不是真正的逍遥。有人解读,认为文本倡导“无所待”才是真正的逍遥。

怎么就“无所待”呢?

如果问罔两,他大概会说:有“特操”!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特立独行,自己做自己的主。景(影子)不高兴了。罔两说得轻巧,谁不想“特操”!问题是景自己天生“有所待”,凡事由不得它。所以他感叹:“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

按照重心的理论,景可以自我催眠,自我心理按摩,告诉自己只要精神自由了,就是真正的“无所待”。不过这显然是更大的“待”。按照郭象的独化论,景本自“有所待”,是自性,他也是逍遥的。作为一种解释,这么说没有问题,也似乎意犹未尽。

这则寓言背后有深意。景“待”于人,罔两又“待”于“景”。往前推,人是不是也有所“待”呢?罔两质问景“无特操”,景同样可以质问人“无特操”。人没人可问了,一问就把“特操”问没了。“特操”是人的一种期盼,而人自己又问回自己。终不得果。说人没特操,因为人一会是,一会非,所谓“为是而有畛”。人应该再问谁呢?

还有一个问题,按照罔两的见解,景“无特操”,他自己又依附景,不也“无特操”吗?“无特操”者责问“无特操”者,他本人自知,还是不知呢?

文: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解:

如果用现代心理学、生物学去解释,当人极度亢奋,思念某物时,就会产生幻觉,好像真的一样;还有当人身体虚弱,精神状态极差时,也会出现幻觉。随着“真”的程度越来越高,幻觉就“成”真了。庄子大概向往逍遥到了癫狂的境地,不然不会产生这样想法的。

“物化”是《庄子》的重要思想。很奇怪,都“物化”了,怎么还有“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的论断。“物化”得不够吗?这也不同于“万物一齐”的观点啊?

一般说,“物化”倡导泯灭事物差别、彼我同化的境界。“物化”如此玄妙,怪不得儒释道都热衷纳为己用,推陈出新。在我看来,“物化”论不过是文本对心的麻痹作用的夸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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