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乡之梦

我领着老公穿行于长长的竹林间，越行远越诧异，本该荒芜杂草丛生的道路，却依旧如儿时记忆中那般有路的模样，依旧鲜活的模样。我一路诧异一路向前，寻找那个深隐于路旁竹林的豁口，若不仔细辨别，外人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熟悉的人知道这是通往对岸村子的渡口。

我发现了豁口，藏身于细竹后，透过缝隙望过十几米宽的河流对岸，水还是清澈的，还有船，还有横跨两岸的钢丝，用于渡船。对岸还有人家，还有烟囱在冒烟。我好奇的张望，一行人说笑间已走到了渡口，然后渡船人过来了，我在犹豫：上还是不上。渡船人喊：走－啦－。我慌忙拉起老公飞奔跑上甲板。没有人问我是谁，大家依旧谈笑风生。

我紧张地想，他们是人还是鬼，会不会将我与老公推下河，我不会游泳啊。

上岸后，我顺着人家一户户走，大家依然三三两两立于门口晒太阳，唠着家常。突然有妇人喊，小红，你来啦。我不知道她是哪个婶，低声回应，嗯嗯，回来了。四五户人家，唯一的有围墙的那户是我外婆家啊，门前的菜地长势很好嘛。

外婆家西边是一条小河，有一拱桥，夏凉时，每晚人们吃完饭都来此纳凉，拿着蒲扇摇来摇去，桥两边的矮石礅坐满人，不约而来。有次四姨家的女儿梦洁还小，闹哭找妈妈，外婆拿着蒲扇，扇着哄着，梦洁脱鞋往河里扔，外婆不怒不恼，宠爱地来句：小女娃脾气怪大呵。……

妈妈说，她小时侯经常站在这拱桥最高点，扑通就跳河里了，大家排队跳，抢着跳。对于没学会游泳的我，惊憷，会不会一头栽进河底的淤泥？妈妈笑：这水很深的呀。

外婆家的大门是敞开的，我走进去……

最边上的这间是厨房，外婆总是一个人忙上忙下做着早中晚餐，总是在锅灶上下忙活。灶堂用柴火架起烧的火旺，上面外婆有条不紊地忙着手中活，过会看看火，随手扔进个小树枝小树叉……

挨着厨房的小两间，有一间是舅舅的书房，其实农村也没什么书房，只是里面摆了一书柜，曾经它有无穷的吸引力，吸引我一次又一次来外婆家，只为偷偷地看会书柜里的书，偷偷的，看完再原封不动放回去……

正南是三间主房，正中是客厅，东间是舅舅家卧室，隐私，经常关着门，我很少进去过。西间是外公外婆的卧室，经常出入。外婆卧室有好几个大缸。有存米的，有存铜钱的，很多很多的铜钱……

有乞丐在门口，外公喊，小红，你去抓把米。以前乞丐不要钱只要粮食的。我使劲地抓了一大把米，等我走到门口放到乞丐的碗里，却只剩一小撮了。于是大家笑的，再去捧一捧，太少了。我又转身进去捧了几回……

外婆有十几个孙辈，过年了，外婆发压岁钱了，大家挨个排成排，外婆进卧室从大缸里给每个孩子每人捧一捧铜钱。得到铜钱的我们就欢呼，然后三三两两成组在门前场上，找来一整块砖，摆上一分两分五分，眯眼竖立拿铜钱瞄准硬币，砸中硬币落地为赢……从小到大，每年都发，外婆家的缸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少铜钱，怎么捧也捧不完呢。

我站在院子里，正想着间，外公从卧室走出来，说：小红，你外婆去世了啊，你不知道吗。

我：是啊，外婆去世了，外婆已经不在了啊。

外公说：这片村庄都被大河没掉了，人都迁移走了啊，你还回来？

我：是啊，这片村庄早已不复存在了，这里的一切都早已不复存在了……

外公走向大门口，转身又问：今年我90了，你回不回来啊？

我应：回的。

外公还是向大门后继续走远，我急得哭着跟后追，你别走啊，我回的呀，回的呀，但怎么也追不上他。

又是一场梦，

又是一年春节时，

每年的春节前十几天，从未曾刻意的去想，无意识的做着这样的梦一场又一场，形形式式，怪异无理头，却又皆与家乡的人，家乡的事息息相关。

无处安放的思乡之情，你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