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飞鼠

每一个记忆深处的东西,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握紧每一个不期而遇的相见,后来有了很多的故事。

那一年他刚上二年级,小小的个子,瘦瘦身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却有着比一般男孩子的淘气。那时的哈尔滨还没有这么多的高楼大厦,在他家的不远处,是一片小树林。在童年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片小树林,是他一个人的世界。没有很多的玩具包围,没有成群的同伴相陪,他一个人常常在在树林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发呆、抓鸟、甚至在树下打滚,在这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自由自在。

这片小树林也是他每天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穿过小树林就是上学搭乘的公交站。在一天放学之后,刚刚走下公交车不久,便远远望见在树林里有两个大哥哥在一棵树下抬头望着什么东西。那时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很好玩的东西,同时他也在想难道是树林里来了新的伙伴,他还没有发现?带着强烈的好奇心,他飞奔到那棵树下面。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并不死心的他,踮起脚来仿佛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了眼睛上,拼了命地看,拼了命地找。这时穿红色T恤的大哥哥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冲着目标砸了过去,可惜似乎目标太高,并没有砸中。但也就是这一石头下去,树上的目标突然长叫一声,让他看到了树上的目标。虽然只是在树下看只是小小的一个,但他已经被那小动物的一双大眼睛所吸引,那一刻“我一定要得到”这一个信念在心中立刻生根发芽。

两大一小三个正值淘气年龄的小男孩,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后,旁边的穿红色T恤的大哥哥没有了耐心,把书包随手一扔,顺着树干要爬上去抓,奈何树太高,可以借力的树杈却少得可怜。年少时期的小男孩都对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强烈的好奇和欲望,突然另一个稍大的小男孩突然向身后跑去,大概五六十米以后停了下来,然后卯足了劲冲着那棵树跑了过去,然后学着电视里武打片的样子一个飞腿一脚踢在了那颗树上。似乎小动物的妈妈似乎受到了惊吓,借助树的力量飞了出去,两位大哥哥冲着那只稍大一些飞去的方向奔了去,想要抓住它。然而还在树上的小宝宝在受到外力的摇晃之后又失去了妈妈的保护,在晃悠了几下以后,坠落下来。原来里面有三只小宝宝,在掉落的一瞬间,三个宝宝似乎就像是商量好一般分别向三个方向散去。万分渴求的欲望让他扔掉书包奔着其中一个撒丫子追了去。

小小的一只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怕再次伤害到那只小小的动物,就开始和它开始了一段追逐战。他用自己的小脚丫踩一下它的小尾巴,它往前窜一截,因为担心自己用力过猛小宝宝命丧自己脚下,就这样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踩,慢慢追,可能是追了太久,小宝宝太累了,他一个猛扑连带地上的枯叶连带那只小东西一起抓在了手里。像捧着一个宝贝一样,他慢慢地两手分开,一个大大眼睛的呆呆萌萌的毛绒绒的小东西蹲在手心里,那一刻他仿佛得到了一件无价之宝。

这时的他发现自己追出了好远,此刻的他想立马回家把搞清楚这个可爱的小东西究竟是什么。等到他返回原来的地方找自己的书包时,发现那两个大哥哥似乎并没有抓到那只大的。(多年后他回想起来,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的欲望若是不切合实际,往往什么都得不到。)但是发现新玩具的男孩子怎么可能放弃这只小动物。恰好另一只小宝宝掉在了一棵枯树的小洞里面,两个大哥哥便希望瘦小的他能帮忙捉住那只小宝宝。其实已经得到一只小宝宝的他并不是很愿意帮助他们,但又怕比自己高大的哥哥会把他手里的这只抢走,便勉强答应了。他一只手把小宝宝护在怀里,另一只手试着伸进树洞里抓,然后在他的手刚伸到树洞里时,那只小动物就顺着树的缝隙向上逃了去。然后他赶紧抓起自己的书包奔回家去。

回到家后,由于第一次接触到这个小家伙,并不知道给它一个怎样的小窝会让它觉得安逸舒服。便他先用家里的脸盆暂时当做它的窝,可能它真的不喜欢临时的小窝,后来潜逃过大概三次左右。后来翻阅他自己的百科全书对这个小动物进行了一个全面的了解,原来它叫鼯鼠,也叫飞鼠或飞龙,它有着类似于蝙蝠的习性,它其实并不能飞翔,而是利用飞膜借助于树干在树中间滑行。在了解过后,他更加喜欢这个大眼呆萌的小家伙了。

这只大眼萌的飞鼠在后来相当长的时间里一直陪伴他左右,甚至出门都会带着它。在记忆中,那时的小飞鼠是他的宠物,更是他的同伴,就连和小伙伴们外出玩耍都不能少了它。但是带出去后,小伙伴们都只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但他却从来不让任何人碰它,后来在小伙伴们的多次央求下,他才答应可以轻轻摸一下。这只大眼萌后来也是小有名气,很多小朋友甚至带着家长来参观它。而每次有人来参观的时候,他都会一脸严肃地说:“你们只能看它,不可以打开笼子,不可以摸它,它会害怕的。”在儿时的记忆中,在自己的院子里有那么一片天地是属于自己的。

虽然那个时候他的年龄并不大,但他却清楚地明白,小飞鼠终归是属于大自然的,原有的本能是万不可缺失的,便从书上学习了练习飞鼠的技巧,一点点慢慢进行飞鼠滑翔的尝试。刚开始的时候,他和小飞鼠都有一些胆怯,他害怕当把它抛出去后自己接不到,小飞鼠受伤;而小飞鼠则可能是当初从树上飞落而下事有了阴影,一直不敢向前迈出一步。“没关系,慢慢来,我会接着你,大胆一些。”他与小飞鼠四目相对,眼神坚定地在鼓励着小飞鼠的同时也在给自己勇气,经过不断地鼓励,不断地尝试,小飞鼠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张开四肢从他的手心缓慢地飞了出去,生怕它受伤,他瞅准小飞鼠掉落的位置,摊开双手等待它的平安降落。慢慢的,小飞鼠也习惯并且爱上了与他这样的互动,当然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小飞鼠就直接糊到了他的脸上,但也会乐此不疲地继续下去。几乎每天都要这样飞翔几次它才会安生吃喝休息,否则啊,它会急得直转圈的。当小飞鼠飞得又高又远的时候,他会和小飞鼠把鼻子对在一起作为鼓励,但是小飞鼠一开始却不买账,总是躲开他,在不断的坚持下,小飞鼠也就顺着他了。

小飞鼠在脸盆那个临时的窝里似乎待着并不是很开心,总是想潜逃而出,自己出去溜达溜达。记得直接促成后来小窝升级换代的是它的躲猫猫游戏吓到了妈妈。小飞鼠失踪一整天寻找无果,晚上妈妈打开柜子在找东西,它突然窜了出来,两只大眼睛无辜的小眼神瞅着妈妈,但是妈妈却被它的突然出现着实吓了一跳,若不是他眼疾手快迅速把小飞鼠带走,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就在他为它寻找更好的小窝而进行中时,小飞鼠又按捺不住寂寞逃跑了。他着急得不得了,整整一天,茶不思饭不想地满脑子都是小飞鼠。将自己家院子里和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个遍,依然没有小飞鼠的踪迹,就在他以为小飞鼠真的找不到丢失了心里崩溃的前一刻,邻居的几个小朋友来找他,他本还沉浸在小飞鼠失踪的伤心中,没有玩耍的心情,但是他一抬头突然看到其中一个小伙伴双手抓着一个因背部的毛被揪着而导致面部扭曲,四肢伸展开相当不美丽的小动物,仔细一看是它的小飞鼠,一只小爪子在背后,尾巴悬空下垂着。虽然他十分感激小伙伴抓到了它并且送了回来,但是相对于此刻对于他来说惨不忍睹的小飞鼠,他更心疼它。他不知道小飞鼠逃走之后,在被小伙伴抓住的时候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但是看到此刻的画面,他的脑海中一副大臣抓到了万恶的老巫婆在国王下令之后要押送老巫婆赶赴火场的画面。

后来为了小飞鼠的安全,也为了自己不再感受失去的痛苦,小飞鼠的新的小窝也有了进展。他向养鸟的邻居借来了一个鸟笼,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这个新的家,在把它放进去之后,先在里面溜达了一圈之后又出来巡查了一圈,然后在每一个角落以撒尿的形式留下了属于自己印记做为领地,然后悠然地走进了自己的新家,似乎心里在想:嗯,这个新家还是蛮舒服的,满意,满意。但是那一次的逃跑却让小飞鼠元气大伤,再没有从前活泼贪玩的样子,最多的时候也只是偶尔在自己的豪宅里溜达几圈然后蜷缩在角落里。

不久之后的一天,他随家人外出第二天的中午才回到家。在出门前他把小飞鼠关在它的豪宅里,挂在屋子的角落。如往常一样,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奔向小飞鼠来一解这两天没有见面的思念。然而当他看到小飞鼠后,心中微微一颤,它的小脑袋轻轻搭在门框边上,眼睛微微眯着,有气无力的样子。那一刻的他不想去相信这样的情景,打开笼子,轻轻摸了摸它,但小飞鼠却依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趴着。他想或许是小飞鼠饿得没有了力气,便想用食物唤醒它的精神,立马去找来了它最爱的坚果,但它也只是将小脑袋微微一侧看了一眼,并没有任何食欲。虽是初秋,但哈尔滨的秋天总是凉的猝不及防,但临近小树林因此更多了几分寒气。虽是中午时分,但他依旧感到凉气逼人,后来回想起那时的心情,或许是内心的寒冷与恐惧所致。他小心翼翼地把小飞鼠从笼子里托了出来,一如最初相遇的样子,小小的它静静地待在他的手心,然而却从初见时害怕的抱着小脑瓜静静地蹲在变成了此刻奄奄一息地趴在手心里。那时小小的他看着小飞鼠虚弱的样子,是不想或是不敢去相信心中的真实感觉,哪怕小家伙还有一丝喘息,他都觉得还有希望,小飞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和他玩耍。试着将它轻轻抛起,当然这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因为对于此刻的小飞鼠来说抬抬头动动腿的力气也没有了,小飞鼠的天生本能就是当它悬浮空中时会瞬间张开自己的四支,化作风筝一样掌控平衡进而去滑翔,这是它们血液里的本能啊,也是他最后的希望最后的努力。它以什么姿势被抛起来的,就同样在空中保持着那个姿势,及时在它快要下坠的那一刻他用最快的速度伸出双手接住他像往常一样对着它的鼻子,它也没有了一贯的嫌弃和推搡,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撕裂的声音。

此时的他真的是一个没头苍蝇一样,乱了方向,他把家里凡是能治病的药什么能治疗感冒的,拉肚子的,统统找了出来,每一种都拿出一两颗,最后握在手里一小把各种药片用勺子碾碎,在他小小的心里他知道当自己生病时妈妈会让自己吃很多药,那小飞鼠生病了也是要吃药的。小飞鼠似乎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了,即便是用吸管喂它水喝,也是吐八分留两分。他真的太害怕失去这个小家伙了,此刻的他已经哭泣到无力,但更要命的是就在此刻他发现小飞鼠的眼睛失去了光芒,变成了灰色的,它的身子也变得越发僵硬。他慢慢托起小家伙,把耳朵贴到了它心脏的位置,此刻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只剩下了那微弱的心跳的旋律渐渐一点一点由强变弱,由快变慢,最后到无声的死寂。接着便是他痛彻心扉的哭喊声,小飞鼠的离去仿佛让小小的他失去了整个世界。

没有了小飞鼠后,他的心似乎也随之走了,他的世界也似乎缺少了一种色彩。妈妈为了缓解他的伤心,迅速转移了关于小飞鼠的一切东西。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勇气再走进那片小树林,因为他明白即便再去小树林也很难栽遇到小飞鼠了,即便遇到也不再是陪伴他的那只了。虽然那时尚且年少,但飞鼠陪伴他度过的短暂时光,成为他后来最难以磨灭的童年记忆。

后记:

    多年后的他竟然也可以将此事当做童年趣事来和别人讲述,当然更多的分享的是其拥有的欢欣,失去的痛苦一带而过,因为那种痛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记忆中他和小飞鼠的相处时光大约只有一个月左右,那时小小的他只是想着去拥有他,去享受如获至宝的成就感。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怎样去更好地饲养,它的喜好是怎样的,当然更没有想过它会离开,会以怎样的方式离开。

小小的飞鼠在它出生不久就离开了妈妈被一个只想着占有他的人类带走而离开它刚刚熟悉的家,而它的母亲则刚刚经历了初当母亲的喜悦,便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他依稀记得当天在带着小飞鼠离开的时候身后似乎有着一个视线在注视着他,而今想来那一定是小家伙妈妈充满着失落悲痛以及夹杂着憎恨的目光。 当时他只想要得到这个小家伙别无其他,现在想来这诚然是自私是占有是不负责的。

多年后仔细回忆那时的每一个细节,依然心有酸楚,滋味繁杂,他忘不掉当初为了得到他的愉悦,也永远了那渐趋微弱的心跳。

在后来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他说:“希望小家伙你不要怨恨我,衷心希望你若有灵能重来人间的话,不要在遇到我这样的人类,希望你忘记我,忘记我们。相遇既是孽缘,错过既是永远,若曾经未相遇该多好。”于他而言,相较于得到时的开心,失去时的痛苦更铭记于心。可是那时尚且年少的贪玩的他哪里懂得那么多呢?然而不都是因为那时的年少无知和失去的疼痛而让我们在日后的日记里懂得了用心和珍惜吗?

不知道他上一次讲述这个故事是讲给谁听,讲到了哪里?下一次又会讲给谁听?但是他一定会讲给自己的宝宝听,或许会讲很多很多遍,而每一遍都是不一样的,在宝宝的每一个年龄也是不一样的。

后来的他都怎样回忆它,带着笑或者沉默,缘深缘浅,缘聚缘散,惜缘随缘莫攀缘。生死相续,轮回转生,小飞鼠或许也十分感谢曾经与他相伴的日子,在离开后以另一种形式回到了他的身边。

以此苍白的语言记录下这段你的童年回忆

我笔下的故事,你心中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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