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潮湿的地下室晃着昏黄的光，暗搓搓地隐在角落张着血盆大口。
屋子不过二十平方左右，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摆弄着工具，带着口罩看不清神色，无波无澜的眸里跑不了冷漠两字，旁边年轻的女孩穿着簇新的护士服，往手术台上铺着无菌布。
说是手术台，其实更像加宽加长的案板，躺在上面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的不是病人而是待宰的死鱼，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么说又好像不那么准确，案板上的鱼是被迫的， “手术台”上的人是自愿的。
小妹跟着介绍人走进来时，先是被头顶的灯光晃了眼，接着被眼前的环境凉了心。
本来想到即将到手的一笔巨款，来的路上小妹一腔孤勇，不断的自我暗示不过是取几个细胞而已，但是到了真枪实弹上膛的时候还是心生怯意。
布置简陋的地方赤裸裸的不加掩饰，这——就是个非法的地下交易所。
小妹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
介绍人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一脸横肉显得很凶，转过头看出了小妹的犹疑，操着破锣嗓子不耐烦的说，“姑娘你到底卖不卖，不卖别耽误时间，后边还有好几个等着呢。”
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顶在喉咙处的拒绝还没说出口，猝不及防被一段手机铃声打断，爱疯的专有铃声，
小护士抱歉的朝这边点点头，淡然的挂断了电话，然后朝小妹这边看过来，
屋子里的三人都直勾勾盯着小妹，等着她做决定。
简短的铃声像是古时的战鼓生生的挑起了小妹的战意，爱疯就在不远处招手，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能拿到一笔巨款，说是天上掉馅饼也不为过啊。
小妹犹疑不定的心再也不可撼动，急急地开口，“卖。”顿了一下直直的看向介绍人，不确定的问，“现场拿钱？”
“先交钱再拿货。”
介绍人爽快的拿出手机支付宝转账。
“叮~”脆生生转账成功的提示，支付宝里的三位数瞬间变成五位数。
“这下放心了吧，”介绍人往前推了小妹一下，肥胖的身子挡在门口，也挡住了小妹的退路。
“小玲，带她去收拾一下，弄完咱也下班了。”
小妹跟着护士走到一个帘布后面，
“换衣服。”护士一脸冷漠，若仔细看眼睛里还有淡淡的鄙夷。
一套半新不新的睡裙裹着小妹身上，堪堪遮住臀部，小妹走出来，不安的扯了扯衣服边缘。
“躺上去。”依旧是像机器人一样没有感情的声调。
简单的给下体消毒，那个早就在旁边等着的医生拿着器械就准备往她身体里去，
小妹不安的坐起来，脸上生硬的扯了一抹笑，“不…不打麻药吗？”颤颤抖抖的声音像是受了莫大的胁迫。
医生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嗤笑，“麻药？你的卵子值几个麻药钱。”
护士耐烦的将她压回手术台，明明看上去瘦弱的女孩，手劲却是异常的大，
“不疼，忍忍就过去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盯着她的那双眼是看惯的波澜不惊。
手术时间不长，没有什么时间概念的小妹觉得也就不超过十分钟。
但是过程很难熬，冰冷的机械在身体里搅弄抽出，小妹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捞出来的，被生理上逼出来的汗水打透。
结束后整整十分钟，小妹都没能缓过劲儿来，眼前白茫茫一片，心里也是一片虚无。
几天以后小妹如愿以偿地拿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几件东西，包括一台最新款的爱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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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他爸，你快过来帮忙。”小妹在厨房里朝着外面喊。
岁月在紧致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小妹白皙的脸蛋变得暗黄，脸颊多了几颗怀孕时留下的雀斑。
看见丈夫走进来，小妹拉着脸抱怨，“儿子今天带女朋友回家吃饭，你除了知道坐在沙发上等着，就不能进来帮帮忙，这么多年我一个人忙前忙后一心扑在这个家上，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什么是个头啊……”
小妹的丈夫头疼的皱眉，更年期的女人不是一般的可怕，战斗力爆表，唠唠叨叨一整天不带重样的。
听到开门声，小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拉着丈夫急急忙忙的从厨房出来，
“阿姨，叔叔。”小姑娘进门俏生生的先叫人，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
儿子得意的朝着自家父母挑了下眉，
小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招呼小姑娘到客厅坐下。
虽然见过照片，但是总没有见到真人有真实感，小妹很是满意儿子带回来的姑娘——模样俊俏，一双漂亮的眼睛和儿子有几分相似，有老家人说的夫妻相。
小妹夫妻俩热情的招待了姑娘，夹菜添果汁弄得爽朗的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本来就周正的五官更鲜活耀眼。
吃完饭儿子送着小姑娘出门，小妹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儿子是辛辛苦苦怀上的，小妹心尖尖宠着。一转眼到了成家的时候，她提着心吊着胆擦着眼睛帮儿子长眼。
这个小姑娘模样性情一顶一的不错，和自家儿子登对不说，更难得的是合她眼缘一看就像自家人。
小妹喜滋滋的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连摊在沙发上的丈夫都看着顺眼了不少。
……
儿子婚礼那天，艳阳高照。
小妹这么多年为儿子忙前忙后，第一次这么细致的打扮自己，儿子的婚礼，她要漂漂亮亮的不能给儿子丢脸。
新娘挽着父亲走过红毯，明亮的大眼睛透着一股灵气，坐在主位上的小妹满脸堆笑，不忘支着耳朵接收宾客的夸奖。
敬完酒新娘独自往休息室走，小妹心疼儿媳妇没吃饭，招呼厨房送上她提前嘱咐的吃食她亲自给自家儿媳妇送去。
空荡荡的休息室静的发慌，新娘狞笑着，脸上尽是不怀好意。
小妹被自家儿媳妇逼在角落里，心脏一阵阵发紧，哆哆嗦嗦的开口，“你…你干什么？”
一张DNA鉴定书被甩在脸上，扯出火辣辣的疼，
“妈，怎么不认识女儿了？二十年前您还拿我换钱呢！”
水灵灵的眼睛落下两行血泪，长长的獠牙泛着寒气近在咫尺。
小妹一脸惊慌失措不敢置信。
……
“啊……”急促的一声尖叫划破安静的夜，旁边的丈夫唔哝一声翻了个身接着陷入深眠。
小妹猛地坐起来喘着粗气，梦里的画面久久散不去。
静谧的夜，寂静的像是一个人的黑暗。
丈夫在旁边，儿子在隔壁，还是驱散不掉小妹心中的不安……
她年少时走的错路，卖掉的卵子，中午儿子开心的笑脸，小姑娘熟悉的面容……
梦和现实交织成密密麻麻的一张网，勒紧了她的气管，难以呼吸。
窗外黑的不见一丝光亮，看不见明天……
人生很短，诱惑很多，有些错不能犯；世界很小，巧合很多，有些孽不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