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弹弓

 

做弹弓是个技术活儿。需要拿出很长一段时间,天天仰着脸围着村子里的每一棵树转,找一个带着叉、又不粗不细的树枝出来,用手里的小刀决定它后半辈子的转型。

曾经见过我的玩伴溜溜的爷爷给他的那把弹弓,手柄光溜溜也就罢了,还透着一股子乌黑,好像战争年代的枪柄。就连放子弹的皮子都摩挲的溜光,仅仅是拿在手里,就引发坏小子们的无数口水。

尽量远离鸟多的树,它们意识到你要做的那个东西会带来危险,搞不好就提前放一个核弹鸟屎下来。我就曾被袭击过。那是真正的天屎。

这样一个原料采集到,下一步就是出形。一把得手的刻刀很重要。这样的刀不能是小卖店里一毛钱一个铅笔刀,往往木头没刻好,手上的肉会丢掉一块。小刻刀左旋右削,把树枝上端的两个分叉切割的略长,给失败的可能留出余地。把手的位置切短,这里对精准度几乎没有影响。

在上端的上端切割出两个凹槽,这里也是最后栓皮筋的地方。接下来就是打磨,偷爸爸的砂纸,将雏形打磨的光滑发亮,从废旧的鞋上剪一块椭圆形的皮,切记不要找姐姐不想穿也不想丢的鞋,一般情况下,放在那里被老鼠吃了她不会心疼,被你剪了你的肉会很疼。

剪下来的皮子,两端打孔穿皮筋用,用细线死死地勒好,另一端分别去向分叉的两端报道,一切ok了。

弹弓做好还需要子弹。子弹的原料务必得去村里挖土脱坯的地方找泥。这样的泥弹不会裂,因为自身沉重而威力无穷。挖一块回来细细地摔,摔熟了搓成一个个指头肚大的小丸,放在阴凉的地方阴干,不能暴晒,否则会开裂。经常在相同爱好的玩家墙根下,看到一排排的泥弹子,还会假装很懂行的样子,抓一把在手心掂一掂。

等你装了一口袋泥弹,拎着新做的弹弓,不去树底下找那个拉你一头屎的鸟,真真可惜了那个弹弓。

打鸟需要精准,这样的功夫不像做弹弓般看看就能会。邻居家后墙壁上满布的小坑坑就是证据。

曾经偷妈妈的盖帘挂在墙上,用毛笔画上几个大小不一的圈圈,练习命中率。不能中午打,会被骂,不能晚上打,看不到靶子,找到合适的时机,就会听到不绝于耳的啪啪声,碎裂的子弹在盖帘上敲击得铿锵有力。

练习的过程也有意外发生,比如皮筋突然爆裂,反弹的力量很大,而一般拉弓时,被拽回去的部分很靠近眼睛,反弹的这部分不是打到眼睛就是脸上,如果那时候你认识我,会经常看到我脸上的伤,没有血迹,隆起一道发红的小丘陵,带着点土匪般野蛮的味道。

打鸟大多是集体行动,笨手笨脚的往往被安排拎子弹袋,走在最前面的负责寻找目标。

村子4月的傍晚,会被西天的火烧云笼罩,整个村子弥漫在一种画卷般的气氛里,还有做饭烧柴草而特有的缕缕清香和袅袅烟气,让人舒服得不知如何是好。尤其是这个季节不冷不热,身体表面微微出汗却又不觉得躁。

那群坏小子悄悄走在村边的树林里,鸟们还不知道它们的叫声已经引来了杀身之祸。群居生活在黑暗里,不用顾忌当众大小便的颜面,粪便不时高空坠落。

几支手电筒的光聚集后,在层层叶子后面寻找着最扎堆的组合,看鸟的移动就知道它们也有预感。上子弹,拉弓,弹,咻的一声,紧接着是子弹穿过树叶的噼啪响,因为鸟群庞大,即使技术不完善,也总会有瞎眼的鸟或者被瞎眼的弹手打掉。

小小的尸体落在地上,腿脚还有挣扎,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它们已经成了战利品。

也会有逃生者,在漆黑的夜晚扑棱棱直冲上天,引发更大规模的翅膀振动和鸟鸣声,好像鸟窝里扔进了几只猫,对,就是我们这一群。

塑料袋装得差不多了,树底下架起了干树枝和干草,火柴一点光,湿泥巴糊鸟,丢进火堆烤,然后就是等。

小时候早就过了吃肉等过年的日子,可这种野外的感官刺激着每一个在场的“猎人”,不时有人将泥巴糊的鸟挖出来再丢进去,无形中延长了开饭的时间。熟了之后用不着拔毛,就能看见褐红色的肉。瘦小的家伙一只不足一两肉,却被每个猎人当成宝,没有盐,不知生熟。这是收获的季节,与吃饱吃好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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