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尘里的爱与憎》第1章 东邻有女,倾国倾城

有人说,这世上有两种女人:一种女人是蚌,拼尽毕身心血,呵护一粒外来的砂子,最终用灵与肉将这粒砂子育成一颗珍珠;另一种女人是鹬,平日悠闲乐哉,好不逍遥,借机四处觊觎别人家的宝贝。一旦发现珍珠,便不由分说使出浑身解数抢将过来,成日挂在嘴上,专以自诩。

不过,眼下林秀娟可没心思想这些个闲极无聊的话题,自己究竟属于哪一类女人。想想就肉麻,自己就是女人,一个普通女人而已,说什么蚌啊,鹬啊,想这个问题,不如想想晚饭做什么来得实际。

眼看着客厅的钟摆指向下午三点,秀娟便准时换上那件灰外套,摆在门口的敞口黑皮鞋,她看也不看就准确无误地将脚塞进去。这一切就像设定好的电脑程序,只需按时启动。只是今天秀娟穿了一双白色棉袜,衬得黑色皮鞋格外刺眼。放在十年前,她会毫不犹豫地换上一双黑色或者肉色丝袜,可十年后的她连想都没想就径直出了门,有谁会在乎一个十岁孩子妈妈的穿着打扮呢?一切都那样波澜不惊,平淡无奇,自己早过了对镜贴花黄的豆蔻年华。一想到自己居住的魔都,可谓是国际性大都市,可不照样有阿姨爷叔之类,穿着睡衣上街买菜、遛狗、逛超市……秀娟心下立即释然,还忍不住浮出一丝笑容。

就这么走出家门,路过小区门房间,林秀娟很有礼貌地向小区保安点点头,保安还以点头致意:“林阿姨,出去啊!”秀娟也不答,从小区移门的反光镜里,她看到自己的模样:蓬松的烫发,深冬的风吹得凌乱不堪,活像个鸟巢。灰色直腰的对襟羊角扣外套,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黑皮鞋,白棉袜,身高一百六十公分,体重六十五公斤,年龄三十六岁,脸色微微发黄,额头隐隐若现几条皱纹,嘴角下垂,法令纹明显……

林秀娟是这座人口两千万的大都市中最平凡不过的一个路人,套句网络用语:我是来打酱油的。可秀娟觉得,自己有时候连打酱油的都算不上。那打酱油的起码还有热闹看,可她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看过热闹了。但她不知道,马上,不到十分钟之内,就有一场人生中最大的热闹降临到她身上,而且,她是主角,只不过,是被主角而已。

出门直走,两百米右手转弯,再走十五分钟就有一家净菜市场。这条路林秀娟闭着眼都能走到,她原打算享受着悠闲的午后时光,买几个好菜,晚上做顿丰盛的晚餐,犒劳一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被她称为“吉祥二宝”的——儿子和老公。

可今天林秀娟是注定走不到她的目的地了。一个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林秀娟猛地一惊,骤然抬头,才看清对面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年轻女人,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比自己高出一个头左右,至少一百七十公分;看上去至多二十岁出头,青春无敌的脸庞光洁无瑕,忽闪的大眼睛,微微撅起的嘴唇,厚而性感;只扎着一条马尾辫,却是风情无限,已是冬寒时节,这女人,不,这女孩穿着开衫,短裙,丝袜,配高筒皮靴。站在这样一个光彩逼人的女孩面前,同为女性,林秀娟觉得自己寒碜极了,心里直懊悔为什么不化化妆,换套衣服再出门。两厢对照,她还没开口,气势上就矮了一大截呢!

还没来得及容林秀娟胡思乱想完,这女孩开口了,淡粉的唇彩在冬日阳光下一闪一闪,林秀娟真心觉得对方好美,耳边却飘来这么一句话:

“你就是林秀娟吧?”

林秀娟愕然,她一直以为女孩是问路的,或是认错了人。

还没等林秀娟回答,这女孩大概看到她呆滞木讷的神情,微微一笑,忍不住的傲然于色,继续说:

“你老公就是李万翔啰!?万翔没有跟你说过我是谁吗?”

林秀娟只觉得血往头上涌,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发干,她嗫嚅着干裂的嘴唇问:“你……你是谁?”

女孩轻蔑一笑,既有些胜券在握,又有点厌恶鄙夷地说:“我叫周娜,回去问问你老公就明白啦!”说完扭头就走,林秀娟还记得她远去的背影:屁股一扭一扭,活像模特在走猫步,高筒皮靴踩在水泥地上“嗵嗵”直响,仿佛踩着林秀娟的心,生痛生痛。只见这女孩掏出一串钥匙,上了一辆红色敞篷车,倏忽之间绝尘而去。

林秀娟至少在原地站了五分钟,还在发呆。如果不是引起周围一些路人的频频回首,她会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一场。可现在她担心这四周打酱油的人中有不少熟识者,于是秀娟只好拖起老气横秋的黑皮鞋,迈开如千斤重的步子慢慢走回家里。

直到今天,林秀娟都认为自己三十六岁以前的履历堪称完美:二十二岁一类本科毕业,二十四岁来魔都与李万翔结婚,二十六岁生下儿子李高梓,三十一岁时丈夫生意场上涉猎颇丰:房市、股市,斩获千万,她也因此妻凭夫贵,干脆辞去工作,安心在家当起阔太太。尽管资产几千万在魔都人眼中不算大富大贵,但比起父辈,比起同侪,比起任何林秀娟所熟知的人,自己的家庭都是美满幸福的,丈夫李万翔在她眼中,更是神一般的存在。

作为一个出生在三线城市的女儿,从小见惯了父母因为房子、存款、赡养老人、学费等等而大打出手,林秀娟三十出头就和丈夫名下有一处魔都顶级地段一百七十多平米的复式楼,两部车,一家公司。尤其是他们的家,三层复式,欧式家装,四房三卫。在这个一切以房为大的城市里,林秀娟是知足的。每当夜晚,三口之家,楼上楼下,水晶灯中,玉壶流转,其乐融融!

可此时,披头散发的林秀娟整张脸俯卧在进口的澳毛被里:听不到声音,纹丝不动,连那双黑色粗跟皮鞋都牢牢地套在脚上,不曾脱下。主卧的绛红色窗帘低垂婉逥,仿佛女主人这副模样不忍卒睹。

秀娟这才明白,什么叫欲哭无泪。她只觉浑身发抖,心乱如麻,眼角却无一滴眼泪,倒是十几年前在满目青山的大学校园里吟诵的一句词涌上了心头:山中岁月,海上心情。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远处的公园,树木已是光秃秃,在夜风里更显得狰狞可怕。林

秀娟苦笑,原来“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是这个意思!

冬天天黑得早,在林秀娟眼里,今天更是如墨般黑。令她一沉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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