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年香火

    邓大（duo）极其重男轻女。

    邓大小时候其实很苦，常常饿得昏死过去，而他能够活着走过年馑，原因其实很简单，就因为他是男孩，而且是男孩中的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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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邓麻子守了他们兄弟姐妹六人，当时天下大旱，虎烈拉（霍乱）流行，中原大地，十室九空，饿殍千里。麻子的妻子雀儿也染上的虎烈拉，麻子将她放在空着的猪圈内，猪圈其实好多年不养猪了。他不许孩子走近一步，但孩子们能听见母亲用微弱的声音喊他们的名子，让他们千万别过来。邓大也曾爬上一棵光秃秃的树上往猪圈里看，他看到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稻草上躺着骨瘦如柴的母亲，他不肯定那是不是她的母亲。七天后麻子一把火烧了猪圈，烧时里边没有任何声音。六个儿女远远的看着，手里提着破烂的包裹，有的抹泪，有的呜咽，而邓大平静的看着火光冲天。他想帮父亲，但被喝斥。麻子用黄沙掩埯了妻子，带着六个孩子沿陇海铁路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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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大被姐姐拉着，跟着父亲在西去的人流中歪歪扭扭地走着，好几天没进米粒的肚子连叫的响声都没有，腿如灌了铅，不再是自己的，火车的铁轨上冒着青烟，袅袅而上。邓大眼前一黑，直直地栽倒在父亲的脚后跟上。邓大醒来的时候，天空挂空一轮明月，残白地照着，冷森森的，如同白昼。他坐在父亲怀里，父亲正给他嘴里喂稀糊汤，并给他用手掐一小块馍送到他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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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四周看看，没有见大姐，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用劲力气坐了起来，一把夺过父亲手里剩下的核桃大小的馍，给弟弟和三个妹妹一人一小块，最后一块他放到自己嘴里。

     父亲从搭裢取出了两个泛着土黄色的蒸馍，给了两个最小的妹妹，两个女孩看着干瘦的父亲那混浊的双眼，低头狼吞虎咽。邓大呆呆地看着，却无能为力。

     当太阳火辣辣地晒醒邓大时，他看到远处的沟边有一行脚印，他看了一眼父亲，父亲却将头扭向一边。带着他兄弟二人和大妹，随着盲流队伍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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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后，他们到了关中平原，父亲麻子却永远地留在了潼关，为了他们兄妹仨能够过关而永远留在了那儿，他们没有给父亲掩上一把黄土，甚至没有来得及回望父亲最后一眼。十三岁的邓大领着弟弟妹妹落脚在龟背城东门外，在东门外西兰车马店当了伙计，他每天起早贪黑，有着使不完的劲。弟弟也给店家放羊，早出晚归。妹妹给车马店洗衣服，从早忙到晚，只要她一歇息，邓大都会骂上几句。邓大兄妹再也不愁吃喝，梦魇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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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大后来娶了车马店东家的女儿，自己成了掌柜，但邓大重男轻女。为此媳妇和邓大没有少吵，每次邓大都会默默流泪，脑海浮现出沟边的脚印……但他给谁都没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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