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四岁,平均每周至少接到一个英语培训机构的推销电话或传单,住宅电梯广告也常被一波又一波在线外教平台的宣传海报占据,我的心思却已然坚定下来,一律回报:“No. Thanks."
侃侃我的心路历程吧。
因为本人大学专业是英语,专八证书在手,又做过几年外贸工作,跟老外真刀实枪拼过,孩儿他爸却是哑巴英语六级,所以对于孩子的外语教育我是责无旁贷。
虽说科班学过英语,却并没懂得多少第二语言习得的知识,只语言学课程里蜻蜓点水地接触过什么外语学习关键期的概念——印象中就是越早越关键吧,再加上各种扑面而来的此类育儿信息的鼓吹——其中不乏由商家打着专家的幌子行贩卖恐惧之实,导致我娃从2岁就开始接受我的折腾。什么英文绘本、儿歌音频、APP游戏、原版动画片、培训班体验课,断断续续算是轮了个遍,到了3岁下半年,终于都慢慢搁浅了。
搁浅的首要原因是,我突然不急了。
不急是因为,那阵子我没时间也没兴趣看育儿信息的推送了,于是我更多地是凭自己的直觉去判断,当然也会用到一点肤浅的思考。
比如,英语不够好的中国人在未来的社会竞争中一定没有立足之地吗?
未必。依我的了解,中国目前绝大多数的职业压根都用不着英语,即使需要一点,也完全可依赖翻译工具解决,况且,几乎可以肯定的是,未来的机器翻译将比如今不知智能多少倍。
如果你说英语不好只能获得低端职位,无法胜任地球村对高端人才的需求,我大概也无法苟同。我从没听说哪位一流的作家、一流的画家、一流的厨师,或者一流的演员是需要操一口流利外语的,即使是优秀的公司管理者和出色的政治家,其根本能力和优势也多半与外语掌握程度并不沾边。
再比如,抛开上面的问题,我会想,要想把英语学好就一定得从娃娃抓起吗?
如今的主流论调说,孩子超过XX岁,学英语就会事倍功半,且无论付出多大努力,都无法形成母语思维。我相信这一点,但问题是做家长的何必都拼了老命把娃娃们学英语的目标定到“母语思维”这么高的标准呢?现在我想到这个问题,觉得可能大多数的家长是被蛊惑了,他们以为将孩子从三岁开始送到英语培训学校就能轻松达到这个目标,付出的代价无非是一笔不大不小的学费开支和每周坚持接送孩子的时间成本罢了。当然,应该也有那些没有这样宏大目标的父母,他们只是看着别的孩子都开始学英语了,自家如果还不开始必将输在起跑线上——我也曾经算是其中一个吧!
但是后来我反思,既然以我们现有条件不大可能使孩子学到母语水平,且他也无需学到母语水平,何不放轻松,等到他愿意学的时候再学呢?我相信只要孩子主观意愿上想学,配合科学的方法,跟上班级同学的节奏还是不成问题的。
除了以上说的,不焦虑了,不急着让孩子学英语了,其实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会儿我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找到正确的路子来进行英语启蒙。
读绘本,没翻两页人就跑了,而我无法说服自己像某些育儿经验教导的那样“别管孩子听不听,只管坚持念下去就好了。”
听儿歌,倒是有一定效果,有时听多了会跟唱,但始终不成体系,只是对听音熟悉一些,而于声音对应的含义却连一知半解都够不上,因此对实际语言能力的构建也无多大裨益。
APP游戏不多说了,只能做打发无聊的工具。
原版英语动画片,我试着给他找过《小猪佩奇》、《朵拉爱探险》和《变形金刚》,都是他曾经迷过的动画片,我给偷摸儿换成英文版。后两者压根不适合,因为《朵拉爱探险》原版是教英语母语的孩子学习西班牙语的,中文版里英语对话部分在原版里都是西班牙语,对孩子来说更混乱;而《变形金刚》不消说,语言的难度太高了,就连擎天柱的英文Optimus Prime我都是查了度娘才知道。《小猪佩奇》倒是挺生活化的、语速也不快,按理说是适合他这个年龄段孩子去理解的,而事实证明,这是我的一厢情愿。孩子眼看着自己热爱的佩奇小姐姐突然操着一口听不懂的英语继续她酣畅淋漓的表演,内心是崩溃的。在他的顽强抗议下,我只得作罢。我从中得到的教训就是,想偷懒,指望孩子看动画片培养语感,甚至妄想他看着看着就会了,门儿都没有!
至于去培训学校上课,我是动过心的——但始终对于学习的效果存疑。先假设所选的培训机构态度上是负责任的,老师的语言能力和教学手段是合格的,然而培训学校仍绕不开的先天不足是语言输入不够。一节课40-50分钟,一周两节,总共也就不到两小时的英语环境,而因为幼儿学英语尤需要大量简单重复,再加上同在一起学习的几位小朋友接受程度也必有差异,最终小朋友学习的进展估计是非常缓慢的。如果将其间投入的时间和金钱纳入考量,这种学习方式就显得非常低效。另外,尽管如今的学校招生时都强调趣味性,然而课堂环境毕竟是有一定压力的,且对于学生来说是相对被动的,而我认为压力和被动对习得语言来说是有害无益的。
搁置归搁置,英语当然迟早还是要学的。不是出于安身立命的考虑,而是为了孩子能过上更丰富自满的人生。语言是文化和思想的载体,多了解一门语言就可能对这个多元的世界多一些理解和包容。学习一门新的语言不仅能使他窥探到另一个世界的精彩纷呈,还时而能使他站在另一个世界里看自己处的世界。当他对一件事物发生兴趣时,可以看看这个地球上有着相同爱好的人都在想什么、做什么、已经做了什么,他还可以加入到那些人的社群中自在地交流,而不必因语言不通苦遭掣肘。
现在,我下定决心要自己教孩子英语——更准确地说,是自己陪孩子学英语。因为,他主动要求学了。
他发现有时自己想看的动画电影并没有中文版,他看到爸爸爱看的美剧全是英文的,他听说妈妈漂亮的舞蹈老师是用英语教大家跳舞的,他还想坐着飞机去遥远的外国玩,他甚至觉察到连地铁上的广播也有英文版……不知不觉间,他对这个语言产生了需求和向往。一个月前的一天临睡前,他对我说:
“妈妈,你以前不是学过英语吗?把你学过的都教给我!”
儿子,你以为这是武学前辈传授内功给后生呢,四掌相对山洞里坐上个七天七夜就能剪切粘贴成功?
内心独白虽如此,脸上却笑眯眯地一口答应:“好的,没问题!”
之所以决定自己教孩子英语而不是去培训班,我有以下几点理由:
1. 尊重孩子的意愿。
他希望由自己的母亲教他学英语,我没理由硬把他塞到培训机构。
2. 我可能是现阶段最适合他的”老师“。
我最了解他的脾气秉性,了解他的能力,我只有这么一个学生,我可以百分百地关注他的进度,给他最适当的引导。同时,他爱我,欢喜与我交流和互动,这本身就会给主动积极地习得外语提供天然的优良土壤,而一起快乐学习的过程也会增进亲子间的感情。
3. 省钱省时省力。
省钱自不必说,去培训班每年的学费加交通费等成本一两万总要的,够全家长途旅行一趟了,而相比之下自己教接近零成本。省时省力也不可小觑,现在的孩子,几乎没有不上兴趣班的,家长送去在门外苦等,平日里晚上陪着去一次兴趣班回来就好洗洗睡了。而选择自己教的话,则不大受时间地点的限制,因为语言输入是可以融入其他日常活动之中的。
4. 经过不断试错,我渐渐摸到了行之有效的方法。
从一个月前我和孩子重启学习英语的旅程开始,我尝试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方法。我亲手为他寻找收集合适的视频资料;我教他不必说,只管看只管听;我每天给他一段时间的真人英语输入——可能是吃饭时、可能是游戏时、也可能是穿衣洗脸时,配合着肢体语言,他多半能听懂,偶尔还能自己对上一两个简单的词作为回应。
对于我们目前学习英语的状态,我挺满意的,因为既有效果,孩子又学得兴趣盎然。对了,偶尔碰上我也不会的单词,我会大方承认,并且告诉他,等我查了词典就知道了,孩子这时会对我特别信任,他更相信我们只是一起在做一件很有趣又有点酷的事——学习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