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女望舒

望舒垂目看了一眼匍匐在她脚边的将军夫人,毫无血色的脸颊愈发苍白。

“我与他早已陌路,今次你来寻我,所为何事?”薄唇轻启,语调冰冷如霜。

“我知过去是我二人伤了你,可他这一去,恐难凯旋,求你不计前嫌,救他一命!”衣着华贵的少妇歇斯底里,似承受了莫大的委屈,精致的脸庞此刻却是狰狞。

望舒听着,浓密的睫毛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一下,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将将结疤的手掌又被指甲刺裂开来,透着缥缈的血气。门外休憩的白狼鼻尖轻嗅,蔚蓝的双眼霎时染上红色,却因女子的淡淡一瞥,硬是将初升的血性压了下去。

见女子并未应答,少妇竟咚咚磕起头,青丝缠绕着发饰,乱成一团。原本光洁的额头也渗出血来。

望舒见她这般模样,嘴角终是扯出一丝冷笑。

他夫妇二人绝情的模样仿若昨日,如今,这女人又在苦苦哀求着什么?

“就算,就算你恨他,怨他,可他终究是你的救命恩人。他也曾九死一生地将你从冰川里救出来,让你住进府里。你就当,就当是报答他,好吗?望舒?”

“报答?我助他驰骋沙场,功成名就。这,算不得报答?”

良妍语塞,继续恳求着,原本灵动的双眼布满血丝,狼狈不堪。望舒看着那双眼,为了一个男人,她算计太多,同时失去太多。

抬起左手,宽松的衣袖褪至手肘,露出纤细的玉臂。隐约可见一条条如藤蔓般的图案由指尖一直延伸到衣袖里,延伸到女子白皙的耳后。望舒饶有趣味的端详着,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脱俗的脸庞显得愈发妖冶。

“你...”良妍瞪大了双眼,迟迟吐不出第二个字。


北疆战事,民不聊生。

红衣女子遗世而立,望向前方血气冲天的沙场,隐约,有兵器相撞之声。

“小狼,若他不曾救我,我便继续承受冰刺剐心之苦,也比如今这般好上许多,对吗?”望舒蹲下身子,抚了抚白狼蓬松柔顺的毛发,嘴角挂着浅笑,似初入世般温婉。

白狼低吼一声,鼻尖凑近女子受伤的手掌,若有若无的鲜血的味道让它异常兴奋。

“我伤势未愈,你却只惦记我的血,真令人神伤。”

“不过,这漫漫数百年,你也只将我当做血源,倒是好事。”望舒笑意未减,运气于掌间,斑驳的伤疤再次裂开,温热的血液随之流出。

“走了,小狼!”她起身,扬手一挥,随后化作一团红影,投入杀戮的战场。

尝到鲜血的白狼,似入了魔,身体增大数倍,双目通红。震耳的狼嚎响彻云霄。身形微移,刹那消失在原地,残风卷落枝桠上的嫩叶。


耳畔掠过厮杀声,鼻尖弥漫着粘稠的血腥味。一人一狼,让这辽阔的大地陷入极度恐惧之中。

大大小小的火球萦绕在红衣女子的十指间,浑身散发着邪魅之气,在一群以血肉之躯相搏的士兵中,显得格格不入。

手腕轻转,邪火点燃正奋力挥刀的将士,霎时化为灰烬。

穆白惊讶回头,恰与望舒四目相对。双唇动了动,却不知应当说些什么。

女子从他身旁掠过,不曾再看他。

形如陌路,不过如此。

“大人,那是...”看到前方不断逼近的女子,谋士习惯性地捋了捋及胸的胡须,微眯的双眼闪过一道暗芒。

“不过是个会玩火的女娃娃,怕什么。”

黑衣男子慵懒地卧在太师椅上,一双凤眼轻蔑地看向谋士,继而转到望舒身上。

脉络已经延伸到耳后,她,还在拼什么。

黑衣男子出神的功夫,望舒已经来到他身前,冷冽的利剑直指喉咙。

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只在旁战战兢兢地看着。

“你这样,会死的。”男子依旧慵懒模样,姿势都不曾动过,然而语气中却掺杂着一丝担忧与无奈。

“我厌烦了,想离开。”像是与故人倾诉一般,她再也不掩饰面上的疲倦。

“你会帮我的,对吗?”她接着说。

“如何帮?”男子抬眸,眼中是她百年来未变的容颜。他,总是看着她离去。

“你发誓,不再发起战争,就此退兵,两国交好。”手中的剑化为粉末,散落在染了血的地面上。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

“谢谢。”望舒站着,嘴角浅浅上扬。

“小狼就交给你了,别让它饿着。”

说完,双手合与胸前,隐有淡薄的真气浮动。她垂下眼帘,星眸微动,终是不带一丝眷恋,合上双眼。

她耳后藤蔓似的图案,迅速爬上她半边脸庞,没入缕缕青丝之中。

天空毫无征兆的下起雨来,毫不留情地砸在那群残兵败将破损的盔甲上。满地的血水,顺着浅渠,流到远处不知名的河道里。


大将军穆白带着几十名士兵返回城中,百姓们为他所带回的和平,欢呼,敬仰。

面圣时,皇上问之原因,他只道其夫人聪慧,在身后默默支持。

那场战役的幸存者,似乎并未见过那红衣女子和她的白狼。

就像,关于她的一切,都被那场大雨冲刷干净了一般。


约莫十年之后,从龙峰山砍柴回家的农夫说,在山顶有人以血喂狼,十分骇人。

几个胆大的好事者,结队上山。在半山腰,正巧与那一人一狼打了个照面。

白狼双眼赤红,意犹未尽地舔着嘴边毛须上沾染的鲜血。黑衣男子在它身旁站着,左手掌间缠满了绷带,隐有丝丝红血渗出。

他抬眸,戏谑地看着面前几人,直到他们一个个仓皇而逃。

后又以受伤的左手习惯性地抚了抚胸前那块黯淡无光的红色琥珀。

“你的白狼太难伺候,若你还不醒来将它带走,我,便择日炖了它。”

白狼似听得懂一般,高嚎一声,惊得枝头打盹的小鸟险些掉下来。

男子笑笑,若有所思地继续走着。咔擦,踩断了脚底干枯的树枝。

胸前的琥珀,似应和般,淡淡地闪着妖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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